第三十四章 往事
“那你想怎么样!”洛守诺的状态同她一样,怎么看都不太好。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祁银说话,扯着嗓子,绝望的吼叫,祈求着对方也能听得到他的说的话,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愧疚。
从前都是他包容着她的所有,从前他不舍得让她难受,所以总是宠着,忍着,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卑微,这是他爱的方式。
可是有时候,他也想让祁银听听,听听他深夜惊醒时沉重的呼吸声,听听他面对祁让时不安的心跳,听听她消失的这些年里,他满腔的思念和怨气。
洛守诺喘着气,试图将夺眶而出的悲意憋回去。
“让让变成这样我们都有责任,但是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啊!”他看向祁银的目光杂糅着心疼和难过,“你这是在折磨谁啊?”
折磨你自己,折磨他,折磨祁让!
真正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不是生病的祁让,而是她祁银。
祁银抬手遮住了双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还是她头一回觉得,店里的灯太过刺眼。
……如果那时候,她接了那个电话就好了。
她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可是祁让没有。
生父车祸去世后,母亲带着她和祁让嫁给了胡平,那时候她已经十六岁了,而让让只有十岁,还在读小学四年级。
又过了四年,她刚满二十,让让不过十五岁,刚刚初中毕业,母亲杨倩就在这个时候患上了癌症,继父胡平为了给她治病欠下了巨额高利贷,只可惜杨倩她还是没能保住性命,在她死后,胡平颓废不已,丢了工作,醉酒欠下无数赌债,直接拖垮了这个本来就没了一角的家。
那段日子过得灰暗而辛苦,祁银不太想回忆,可是每每看到让让,她便控制不住地想起。
因为上学早又跳了级,祁银那个时候已经大学毕业,按照她的人生规划进去部队服兵役,临走前她将祁让托付给了洛守诺,希望他能好好照顾她。
那时的洛守诺已经工作了,和祁银是恋人关系。
洛守诺是一个孤儿,胡平和前妻洛秋淑离婚后,洛秋淑独自领养的孩子,所以随了母姓。
因为两人是和平离婚,洛守诺会在洛秋淑的示意下和胡平有来往,关系不远不近,某种意义上来说,看在洛秋淑的面子上,洛守诺像是顺便承担了赡养胡平的义务,但是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平时来来往往,和祁银两姐妹见得多了,自然就熟了起来。
出于年龄的缘故,两姐妹一直喊他哥,但其实他和祁银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祁银和他恋爱,三人间微妙的兄妹关系才转变成了新的模样。
正是因为如此,祁银才会在入伍前将祁让交给洛守诺照顾。
那时的胡平虽然欠债,酗酒,但好歹还算清醒,找着活儿干贴补家用,这才让祁银做下了一个让她后悔一辈子的决定:她没有把祁让带去洛守诺那儿,而是将她放在家中,和胡平一起住着。
思念及此,祁银闭上了双眼,现在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面前之人的容貌,徘徊在耳边的话语,无不让她感到窒息。
从灵魂深处疯狂泄露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溺毙。
祁让也在一旁,一直不出声的她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而林夕和许忘早已不见了踪影,许是意识到场合不对,自觉离开了吧。
挣扎在过往中的她,哪里还有精力去安抚旁人。
都是她的错,她是帮凶。
“当年是不是你要把祁让留在胡平那里的,而你现在在怪谁?”
你在迁怒谁?
你自私的,自以为对谁都好的白白葬送了、断送了他们本来拥有的未来!
祁银应该想到的,既然胡平欠的是高利贷,又怎么可能维持得住这样平静的生活。
洛守诺也哭了,情到深处,难以自持。
“你不让我叫你肥肥,不就是因为那个男人也这么叫你吗?你到底在怕什么啊!”洛守诺失控般将埋葬于心的话吼了出来。
明明还有他不是吗?明明他还在她身边,她却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防备起了全世界。
洛守诺咬牙切齿,往日里那副温润有礼的模样彻底被破坏掉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就像一只被逼急了的折耳兔,暴起伤人。
“你死了都别想把我甩掉。”
够了!
祁银心脏狂跳,呼吸混乱,脸色差到了极致。
当初让她下定决心把让让留在家中的就是洛守诺的一句“我会看好他们的。”
然而他没有做到。
讨债的人都是些社会残渣,败类,做着玩命的勾当,收不到钱就开始围堵胡平,三天两头的上门来骚扰,本来痛失爱妻的胡平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压力,没多久就被折磨得不见人样。
抽烟喝酒到处借钱,借来了就拿到红灯区挥霍,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直至他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一直勉强过着的日子彻底崩溃,刚刚结束中考的祁让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不过步入青春期不久的祁让,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从新的高中放学回家的祁让,竟然被醉酒的胡平非法囚禁在家中,日复一日的毒打,家暴,甚至将她当成去世的杨倩,强迫她。
这样屈辱的日子祁让生生熬过一个月,直到胡平为了逃债失了踪迹,祁让才被邻居发现送到了医院。
而这中间,答应了会好好照顾祁让的洛守诺,去外地出差,完全没有把祁让放在心上,就连住院的钱,都是邻居垫付的。
祁让曾打过电话给祁银,可是祁银没有接到,这是她的心结所在,如果当时自己接到了祁让的电话,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收到医院通知从部队里请假出来的祁银,在看到病床上被虐待得骨瘦如柴的祁让,大脑一下子就空白了,没有办法思考,冷静不了,疯狂得在她病床旁嘶吼着要杀了胡平,甚至差点对被吓到的医护人员动了手。
修罗场也不过如此,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在病床上祁让看着她的目光,不似从前温顺乖巧,那双眸子里布满了阴霾,像是死人般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