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爆发
洛守诺将吊在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只要祁让呆在他家，他就还有机会。
庆幸的同时，他又难免心虚。
卑鄙。
洛守诺从没料到，他有一天也会这样定义自己……
祁银领着祁让，两人避开所有人进了房间里，她锁上了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祁让也没动，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面对面，双眼对着双眼。
眼前瘦小的小姑娘脸色发白，长发凌乱，那双没什么光彩的眸子隐匿在碎发之后，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色，就好像是故意将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一样，脆弱而小心翼翼。
“让让不是说想我了吗？”祁银笑着问，试图将颇为凝滞的氛围变得轻松些。
祁让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举动。
祁银有些难受，她不在的时候，祁让竟然长高了这么多，而自己对她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小时候，现在的祁让，头顶已经到达了她的下巴处，早已不是那个她轻轻松松就可以抱起来的小孩子了。
她面色平静，也不知是受到什么东西的驱使，祁银凑上前蹲了下来，她的背脊挺得笔直，面色肃然，仿佛突然就有一种凌厉的气势从骨子里爆发出来。
只见她伸出手，动作虽慢却不失坚定，纤长的手指以非常轻微的力度撩开了祁让的刘海，非常温柔，不舍得伤手下之人分毫。
祁银直视着她暴露出来的双眸，试图在祁让的瞳孔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对不起。”
祁银看到祁让的双瞳猛得放大，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不难猜到祁让此时的情绪波动是有多么剧烈，然而她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越是如此，祁银越是自责。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她还是没想到祁让带着这么重的伪装，即使是在面对她的时候。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的。”
她难以分辨这汹涌的悲意从何而来，更没有办法像祁让那样掩饰得一干二净，最直接的表现便是她双眼处逐渐明显的潮意。
她本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能让她哭的都是她爱的人。
第一次，这是她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头，第一次在祁让面前红了眼睛。
对于祁让而言，这是她第一次，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姐姐这幅模样，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铠甲，丢掉了所谓的脸面，更是颠覆了在她心里永远笑眯眯的形象。
祁让忽然意识到，她这么多年的隐忍，是不是也在无意中，给祁银造成了压力……
本来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本来只想保护好姐姐，本来是心疼她承担的太多，可是为什么，自己做的一切仿佛只剩下反作用。
祁让头一回觉得舌间发苦，这和病发时无处不在、零零散散的痛苦不一样，这种难受，祁让清清楚楚它的由来，是因为祁银，因为她姐姐。
如果她们姐妹间的相处，能回归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从前，那该多好。
“姐姐……”忍不住心疼她，是否该告之以实话。
祁让面上有了些波动，其中似乎杂夹着极难读懂的挣扎和爱意。
她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以前怪你，”祁让的声音顿了顿，“以后不会了。”
祁银哭了。
她的声音没有停下，“只怪我不懂事。”
“当年我应该捅死他的。”
话音未落，祁让的脸上便挂上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整个人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死气沉沉的气质突然多了几分生气。
“姐……”她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愉悦，默守一整年的话今天终于说出口了。
祁银闻言愣在原地，撩着祁让刘海的手指在她发怔的时候自己蜷曲了起来，柔顺的头发再度落下，虚掩着祁让的眼睛。
……
有敲门声响起。
祁让甜甜地笑了，“姐姐，好像有人找你哦！”
祁让越过祁银，径直朝门口走去，当脸上的奇怪笑容消失的时候，她打开了门。
“让让，姐姐呢？”守在门口许久的洛守诺见到她出来，开口问到。
祁让侧了侧身子，将身后的休息室露了出来，能看到的只有背对着他们的祁银，还有她身旁的一张床。
洛守诺蹙了蹙眉，也许是角度问题，此时的祁银看上去无比颓废，原本挺拔的身形也耷拉了下来，一下子便失了所有的精神气。
休息室里的空气黏稠而燥热，无端将他心中的不安放大了数倍，猝不及防。
“祁银……”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祁银随着他的呼喊转过身来，只见她抿紧了唇，红润的唇色变得发青发白。
洛守诺大步向前，伸出手想要握她的手腕，“祁银！”
祁银看上去平静得可怕，除了微颤的睫毛和发白的唇，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越是这样，洛守诺越是心慌。
刚才两人在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中的担忧不得疏解，洛守诺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祁银！”他下意识地加重了语气。
祁银啧了一声，闪身躲过了他的手，“怎么。”
声音不像平常的激烈，也没有预料的不耐烦，冷淡而疏离，刻意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轻易让人冷彻心扉。
这和昨晚那个霸气又撤尽锋芒的祁银完全不一样，洛守诺愣住了，累积了数年的委屈与不舍仿佛被什么东西引爆了一样，“肥肥！”
祁银本来已经走过了他，听到他的声音她突然回过头，失控般大喊：“不要这么叫我！”
几乎算得上是嘶吼，“你救不了她，我们都是罪人！”
“你想怎样？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数啊！”
祁银表情突然就狠戾了起来，她抬了抬下巴，“都是他犯的罪，都是他造的孽，我妹妹做错了什么，她唯一错的就是听了我和你的话！”
祁银赤红着双眼说完这段话，那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喘着气，脸上的表情从凶狠渐渐过渡到迷茫和恍惚，眯起的双眼，眼睑瞌上，眼眶发红，一副脆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