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清宫皇贵妃

第三章 决绝 (9)

浑身的毛炸开:“万岁爷!”

李德全晚来一步,隔着魏珠往屋里头看,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的人剧烈咳嗽,呕出两口血,娇小的身躯卷曲成虾米状,痛苦的抽搐着。

李德全低下头,一枚东珠咕噜噜滚到脚边,不情愿的停住。

“李德全。”

他猛地抬头,视线的尽头隐藏于黑暗中的男人目光冷冽如寒光,凝结成冰。

“奴才在。”

“如贵人以下犯上,贬为庶人,不得踏出关雎宫一步。”

李德全打了个哆嗦:“诺。”

地上的如贵人说不出话,皇帝一脚踢碎肋骨,骨头渣子扎进肺里连气都没了。

李德全叫小太监把人拖出去,不多时小太监回来,低声说:“人没了。”

上午还是趾高气扬的贵人娘娘,这会儿已经没了,热乎乎的尸体就停在关雎宫外,宫内的罪妃躲在窗户底下惊慌的张望着。

李德全站了一会儿。

万岁爷怎么发火了呢?

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呢?

什么样的事至的他亲自动手?那必定怒不可遏愤怒到极点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就是想不明白。

他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如贵人不是送汤给万岁爷吗?”

“万岁爷发了好大的火呢。”

“往常都不会的呢。”

是啊,往常都不会。

对于宠爱的女人皇帝抱有近乎溺爱的宽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变呢?

电光火石间,一点灵光闪过。

拔腿就跑。

魏珠手持画卷,迎面撞上满头大汗的李德全,眉头一挑,低声道:“你不是送如贵人去了?”

李德全摇摇头,伸手要过画卷,纸上沾染肉汁汤汁,他呆呆的看着,思考了好一阵,在魏珠快不耐烦前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气息绵长而怜悯。

“真可怜啊……”

也不知是在说谁。

魏珠皱眉:“你神神叨叨说什么呢?”

他摸不着头脑。

“万岁爷叫你做什么去?”

“修补画卷啊。”

“那你还不去?”

不是你叫我停下来的?魏珠气的半死,又不想和李德全争执,嘟嘟啷啷的拿着画卷往外走,边走边看:“没个人脸的画……说起来好像在哪见过……”

听见哐当一声,身后挂来一阵风,黑色的靴子丢出去老远,对方抓紧他的肩膀,咬牙切齿的问他:“你在什么地方见过?”

“啊?”对方的表情太过吓人,魏珠完全愣住了,过了两息的功夫,才回答李德全的话:“跟四福晋一块儿进来的……身形和气度像……”

“她像如贵人吗?”

李德全用了一个好的不语,魏珠一惊:“七八分像。”

李德全点点头,松开手,风一样的跑进乾清宫里去。

魏珠留在原地,气的浑身哆嗦。

梦?

梦。

有什么是比做梦更糟糕的?那只有一日重复一日的噩梦了吧?

皇帝又一次重复的踏上台阶,他想要阻止自己的举动,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不想见见她?

见见她吧

他想。

发自内心的想法化成无声的催促,男人和往常一个走到熟悉的书架后。

花香。

来了。

伸手拽住一截衣袖,紧接着响起少女娇软的惊呼,出自于本能的上前接住对方,仰望天光,视野里的脸庞清丽绝伦。

“抱歉。”

“啊?”

少女从他身上试图爬起来,她的指尖挽留一丝流光,掠过男人灼热的眼角,慢条斯理的梳拢散乱的发丝。

她将手递到男人眼前。

“你喜欢她?”

他握住那双手,只觉得触手软化柔嫩形同软玉:“我喜欢她。”

对方叹气:“你是皇帝啊。”

他点头:“朕是皇帝。”

对方走到楼梯口,转身招手:“你过来。”

往前走是个突出的小平台,不知是哪个带来藤蔓的种子,久而久之,墙缝里顽强生长的绿枝爬满窗台,他们坐在盛开的迎春花里。

他听对方抱怨:“春天的时候总有虫子进来呢。”紧接着是嘟嘟啷啷像小鹿一样可爱的话语:“我比较喜欢红梅。”他侧目,视野里对方樱色的唇绽放出妖娆的笑容,充满恶意:“把宫女血灌注到梅花里,等冬天来了能开出好多的血梅呢。”

她炫耀起来:“我在宫里种了好多这样的梅花呢。”

她又叹了口气:“你怎么不说话呢?”

注视的目光褪去灼热,伸手接住阳光,男人眺望着乾清宫的方向:“朕在想她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种满血梅的?”

不……

少女赌气的嚷嚷:“那便堆满金银珠宝珍贵玉器吧。”

男人奇怪的看她:“你喜欢?”

得到对方回应的少女眸光一亮,连连点头:“喜欢!”可是在她说完后,男人便挪开了目光,他摘下一朵迎春花,黄色的花瓣娇嫩纯洁,这吸引了他的注意,嘴角边沁出一丝浅笑。

“你想谁呢?”

“我在想她。”

少女的裙角卷起风,绝色的面容陡然放大,她指着自己的脸说:“你在想这张脸吗?”

樱唇轻启吐气如兰,微熏的眸光波光潋滟,宛若妖精般诱人。

男人眯起眼睛,像慵懒的狮子懒洋洋的舔舐毛发,丝毫没有打量猎物的意图:“我在想她。”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少女不死心,鼓起腮帮子,这使得她看起来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她张开嘴,发出“呼呼”的猫儿叫,恶狠狠的说道:“她死啦,你找不到她了。”

她想要看到男人被激怒的表情。

到底有多少次了?

已经数不清了。

男人扬起头,脸庞承接阳光,梦境里的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悠悠飘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忽然开口说:“朕坐拥四海八荒,万民臣服,但凡朕所想所思必然能做到。”

昔日的鳌拜索额图吴三桂,妄图阻碍皇帝的统统变成了历史的尘埃,多么狂妄的话啊,大概是出生的时候比旁人的运气好一点再好一点,好了好多点才能投胎到皇家吧?

少女停下挠耳朵的动作,喃喃:“这可不是命好啊。”

男人颔首,赞同:“朕的哥哥――关雎宫皇贵妃所出之子,不过满月便被册封为亲王,若他活着,今日做皇帝的便不是朕了。”

“他死了。”

“是啊,他死了,所以朕是皇帝,朕一直都在做到想要做到的。”他脸上浮现苦恼的神色:“可直到今日,才惊觉原来还有皇权做不到的事。”

“皇权做不到的?”

他撩起少女的发丝,温柔的别在耳朵,双手捧起对方的脸庞,轻轻落下怜爱的吻:“时光倒流死者苏生……”

春风拂过少女的面容,展颜轻笑,璀璨如桃花,隐约间带着一丝恶意:“那可做不到呢……”

一道利箭急射而来,黑暗里看不见射箭的人,在无数次阻止无果后,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冷酷的表情,温情敛于深渊,他的眸子近乎冷淡的颜色:“朕想救你。”

地上的少女肢体抽出,红色的血迹渐渐扩散。

无数次。

每一天每一次,该是怎样一种折磨啊?或许是惩罚更或者是令他无法遗忘的提醒,日复一日的梦折磨着男人的心。

他缓步而行。

梦境坍塌。

光影交织的边界,她再度出现等待下一个梦境的到来。

甜美的笑容隐隐约约饱含恶意,清澈的眼眸宛若星辰,眸底的嘲弄层层叠叠荡漾。

他恍然大悟。

终此一生,都将无法摆脱她的存在。

除非死者苏生,时光逆流。

吃粽子

“粽叶糯米红枣枸杞……”

素素抬头:“为什么会有枸杞啊?”粽子里面放枸杞子简直就是邪教啊,碱水粽子蘸白糖是最好吃的,不行的话红糖也可以啊。

总而言之,枸杞这东西她不接受。

准备食材的小丫头一愣,扳着手指重新算了一遍:“糯米粽叶红枣……没有枸杞子啊?”

“不对,你刚刚说了枸杞子。”

小丫头苦着脸:“那你还要不要放肉啊?”

“肉?”粽子放肉能好吃吗?素素犹豫不定,想吃肉粽子又不敢吃的模样,看的小丫头转苦为笑,笑盈盈的将排骨肉放进糯米里:“往年福晋都是这样做的,爷可爱吃呢。”

最后放入瑶柱扇贝,盖上封口的糯米,巧手一叠,将粽叶折成三角形,一个精致好看的粽子就包好了。

“真厉害呢。”

素素情不自禁的赞叹,小丫头摇摇头:“这有什么厉害的?人人都会的东西不叫厉害。”相反她很羡慕素素姐姐呢,长的漂亮说话温柔行事大方得体又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她要是有素素姐姐十分之一就该阿弥陀福偷笑啦。

“人人都会的能才叫厉害啊。”

“咦?”小丫头手上一顿,糯米从指尖泄露:“真的吗?”

“当然啦。”随手抓起一个包好的粽子,若是素素来包这粽子定然是东倒西歪丑陋的样子,真正厉害的人从来不是伟大的事情做出伟大的模样,而是将普通的事情做的很好的平凡人。

受到赞扬的小丫头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露出通红的脖颈。

素素撑起下颌看了一会儿,等粽子米用的差不多了便端起装粽子的篓子:“我拿去厨房蒸。”

小丫头放下粽叶,问她:“咱们吃多少个?”

总不能都蒸了吧?

素素盯着娄里的粽子想了想,不太确定:“我要两个。”小丫头接口:“那我也吃两个。”

“那就蒸四个。”素素很快决定好,把多余的粽子扒拉出来装进另外的篓子里:“剩下的留着晚上吃。”小丫头摇摇头:“不行。”

“为何?”

“你忘记爷啦?”

“四阿哥?”

这和她有关系?

“你挑几个好的拿去送给爷吃,等爷吃的高兴了自然会把更好的送给咱们吃啊。”小丫头摇头晃脑一派天真可掬的模样,咂嘴:“上次那个那个……”

素素忍笑,提醒她:“鱼唇。”

“对对对,鱼唇!可好吃了!”

猫儿似的翘起嘴角,眼眸闪闪发光:“姐姐~想吃鱼唇啊。”

“我刚刚还在说你傻,偏偏在吃的上面精的跟个猴儿似的。”素素笑骂两句,提起粽子出门:“那你等着,要是爷不高兴我就说是你做的粽子,让他来罚你。”

“姐姐送的东西爷什么时候说过不字?”

对于这点,她倒是自信的很呀。

绕过回廊,穿过湖心亭,胤禛在外间的书房,守门的侍卫远远的看见她过来,纷纷避开:“姑娘。”

“姑娘。”

素素点点头,又听见一声“姑娘,扭头一看:“苏公公。”

苏培盛不着痕迹的撇一眼她手里的东西,脸上挂笑:“是送给爷的?”

“院子里的丫头包的粽子,送来给爷尝尝鲜。”

苏培盛面有难色:“爷在书房……”

“不太方便?”

素素嫣然一笑:“那我先回去,东西劳烦苏公公帮我给四阿哥吧。”

转身要走,叫苏培盛拦下,少女眸中透出疑惑,苏培盛指着旁边的屋子说:“您先去耳房坐一会儿,等爷忙完我再叫您,东西也是您的一番心意,亲手送到爷手里才叫人高兴不是?”

一番连哄带劝,素素左右闲着没事,便去到耳房里等,耳房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里面放着一张凳子,苏培盛亲自端来茶水,笑意盈盈递来:“姑娘请喝茶。”

素素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好奇的问他:“外头是来了什么人吗?”

苏培盛摇头不语,素素定睛瞧了瞧,想着该是好事,苏培盛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喜气,便不在多问。

夏日渐秋,尚有些炎热,打开耳房的窗户,一阵清吹拂而来,带着池塘的水汽。

这一等,足足两个时辰。

懵懵懂懂醒来,恍若有被人盯上的错觉,慢慢抬起头,却发现空无一人,桌上的粽子已经冷透,散发出油腻的味道,心里后悔不该包肉粽,走到门口叫苏培盛堵了回来,素素有点火气:“眼下天色已黑,不若我改日再来?”

苏培盛摇摇头:“您是饿了?还是渴了?”

素素眯起眼:“既不饿也不渴,我想回去,您莫非想拦着我?”

苏培盛自然不敢,素素是胤禛的心尖尖,少年爱慕追求对象是不讲道理的,那枕头风一吹倒霉的还是苏培盛,但苏培盛却半点不怂,捏着袖子里福晋送来的银票慢吞吞的看着面露揾色的少女,白乎乎的脸上挤出和善的笑:“爷命人准备了吃食,都是上等的食材,您要是走了不就辜负爷的一番心意?”

素素倒抽一口冷气,银牙暗咬:“再等等?”

“再等等吧。”

得,再等等吧。

苏培盛拿了福晋的银子,脑海里浮现福晋的话,昏暗的灯光里女人的面容模糊不清,话语里透出悲伤和凄凉:“你只管将人留住,别的……自然有人去做……”薄薄的荷包里装了三五张百两的银票,饶是苏培盛见过世面也是一惊,再看时,福晋转身离开,只余一道单薄的影子被灯光拉扯着飘散在黑暗里。

德妃的交易

“这又什么错呢?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

他理所当然的想。

少女独自一人留在耳房里,朦胧的月亮攀上枝头,几条疯狂生长的枝桠垂落湖边掀起点点涟漪。

苏培盛这边回了消息给主院,四福晋正在用膳,听见他进来便问他:“人在耳房了?”

“已经等着了。”

四福晋点点头,眉眼软和不辨喜怒,垂头凝视面前的小碗,碗里乘着杏仁奶露,白嫩嫩的膏体一戳就破。

这是德妃赏的方子。

杏仁是个好东西,寻常人家莫说杏仁,连羊奶都是吃不起的,又怎么知道孕期的女子是禁止吃杏仁的呢?

“老四后院的事儿本宫不愿插手,但只一点,你需得记得,老四是你的夫君你非天,他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拿出你嫡福晋的气度来,皇家唯有多子多孙才是女人的福气!”

可那些孩子……

她缓缓叹出口气,并不是她的啊。

隐藏在苏绣下的小腹上爬满凹凸不平的纹路,无论花费多少珍贵的药膏都无法去除的丑陋的痕迹。

小小的弘辉发出呀呀的声音,她的心像泡在蜂蜜里一样柔软甜蜜。

这是她的孩子。

她用命换来的。

那些个贱人生的凭什么与她的弘辉相提并论?

贱人始终是贱人。

女人眉眼弯弯,温婉宁静,涂抹口脂的樱唇勾勒出冰冷的笑。

后面怎么说来着?

永和宫在皇宫的西边,东西六宫呈现一条左右对称的直线,它就在西边最靠近乾清宫的地方,足以彰显永和宫主位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永和宫的德妃善解人意,聪慧温婉,从先后洗脚婢爬上四妃的主位,还生下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自然是非常聪明的。

甚至聪明到可怕的地步。

“贵妃出事那天,你是不是带了个侍女进宫?”

德妃端起茶盏,青花的盖面掠去茶水浮沫,白雾遮住眸光,却让四福晋遍体生寒,手指绞着帕子,斟字酌句的回答:“那是慈宁宫的女官,先前弘辉洗三,府里没有个利索的人帮手,太后娘娘体贴儿媳,便将府里的女官派遣到府里帮忙,与她同去的还有四个嬷嬷。”

德妃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奇怪,温润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嘲讽:“太后真是热心肠啊。”

四福晋不敢接话,德妃的话里催了毒带着刺,一不留神就要扎的头破血流疼的死去活来。

室内陷入寂静。

莫约小一刻钟。

喝完一盏茶,青花瓷的茶盏磕在茶几上发出的轻微的响声惊得四福晋抬起头,她闻见沉厚的龙涎香的味道,散发着浓烈的权利的味道。

皇帝爱用此香。

她的目光透过女人端庄优雅的身躯,越过层层叠叠的帘幔,不经意的扫过藏在屏风后的内室,黑暗深处的人敏锐的察觉到窥探的目光,径自抬起下颌,眸光沉沉暗暗,粹着可怕的欲望。

“你汗阿玛看上了一个人。”这样的话从德妃的嘴里吐出来很奇怪,但想到贵妃当年将她推荐给皇帝以此来换取宠爱和孩子,不得不感慨真是奇妙的缘分:“一个你带进宫的女人。”

四福晋的心被一股恐惧霍然抓紧。

是素素。

是胤禛喜欢的素素。

她膝盖发软,站立不住,几欲跌坐于地,一双雪白的手伸过来稳稳将她扶住,对方的神色悲悯而叹息:“老四家的,你会做到的吧?”

“儿媳……”

多可笑啊。

身为丈夫的妻子居然要为丈夫的欲望来操心,仅仅靠着权利和才能是在后宫活不下去的。昔日盛宠如皇贵妃为了取悦丈夫,忍痛将身边的宫女送上龙床,皇帝宠幸女人是不分地方的,长春宫的偏殿里被翻红浪,主殿内孤枕难眠泪湿枕巾。

四福晋很年轻,大抵是十六七岁的年龄,面容秀丽端庄,父亲是满清大族,祖上更是追随太祖打江山的功臣之一,出身勋贵的女儿自然懂得权衡利弊。

出嫁前她的母亲将女儿叫到身边,忽然抬起手重重的扇了女儿一巴掌。

母亲双目含泪:自此后,龙潭虎穴,悬崖深渊,乌拉那拉府与你荣辱相关,生死交叠,你要做皇家的儿媳妇乌拉那拉的女儿,你要抛弃不该有的感情抛弃不该有的嫉妒,你要好好侍奉你的丈夫照料你的母妃,你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你丈夫的儿女,你要将你的丈夫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不管前路在艰难再痛苦,不管你是否能承受你都要走下去,直到……

四福晋弯下腰身。

柔顺恭敬的回答:“儿媳一定如母妃所愿。”

德妃很满意。

四福晋慢慢直起身,德妃涂染豆蔻的指尖掠过黑色的发丝,雪白的肌肤保养得意透出红润,眼角不经意掠过帘幔透出一丝邀宠的得意。

永和宫的剪影消散在夕阳里,血红染透半边的天空。

心里响起母亲的话语,犹如繁华落尽后的凄凉。

要么活着走到最后,要么决绝的死去。

不可牵累乌拉那拉。

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四福晋想。

她的嘴边沁出一丝浅笑,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我是乌拉那拉的女儿。

她从容的将银票装进荷包里,印有德惠钱庄红印的纸能在各地取到数额不菲的银子,紧接着,交给身边的嬷嬷转交给胤禛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再叫来素素身边的丫头交代了一番。

这事儿便成了。

这会儿子功夫,那位应该从书房里出来了。

他看见素素了吗?

他会满意吗?

他的满意会给自己的丈夫带来更好的利益和筹码吗?

四福晋想着想着,眼睛渐渐阖上,困意上涌,竟然沉沉睡去。

素素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四周的侍卫围拢过来,众星拱月一般包围着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他生的十分俊美,眼角隐约有细细的纹络,黑色的头发编成长辫垂落,期间参杂着几缕银丝。

他和胤禛长得很像。

胤禛很像他。

看着素素的眼里具有同样的侵略性。

耳房里的少女根本无路可逃,双手隐约颤抖着,死死咬住嘴唇透出一丝嫣红的血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系统打开地图。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近乎绝望的显示。

密密麻麻的中立的绿色,而离她最近是两个代表好感度的红。

浅红的是胤禛,素素看不见他,他看见的素素。

红的近乎黑紫色的是眼前的男人。

距离近的仿佛能闻见对方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

漩涡一

龙涎香来自大海深处,据说是神龙吐息所化的香料,气息芬芳沉郁,初调清浅,中调沉郁,尾调薄而不散,凝而不聚,余味氤氲三日不去。

夹裹着龙涎香的男人走了过来,镶嵌银边的鞋子发出轻微的响声,素素只觉得遍体生寒,身体里的骨头嘎嘎作响,她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紧接着开始痉挛,雪白如玉的指尖泛起异样的乌青,竟显现出一丝诡异的美丽。

她足足疼了一刻钟。

男人居高临下,看了她一刻钟,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真是一种异样的美丽。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更可怕的是他抱有的那份异样的感情。

“你陪朕走走。”

他的手指节修长宽大,掌心有力,指腹略有薄茧,常年握笔的人会在食指和中指的位置留下老茧,素素甚至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那份热度和神经质的抽动。

他在忍耐。

意识到这一点后,素素几乎再也忍耐不住,她跳了起来,像一只惊慌失措的美丽的灵鹿,雪白的衣脚掠过厚重的皂鞋,清甜的芬芳使得男人狠狠抽动鼻子,喉咙滚动,下一刻,猛然扑上。

“朕说……陪朕走走……”耳边响起温热的吐息,咬牙切齿的字句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几分强行和忍耐,喷涂于脖颈之上,雪白的肌肤泛起嫣然艳色。

宛若盛开的桃花。

盛着春风的温柔。

胤禛的眼眸里却倒影出少女苍白惊恐的模样。

“退下。”

他遵从男人的命令,避开少女救助的视线,他抬起头,男人以一种半强迫的姿态强悍的握住少女的手腕,用力的近乎冷酷,晶莹剔透的肌肤泛起红紫色的痕迹。

她终于忍不住了,失声痛哭,哀求:“您这是想做什么呢?”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这种味道,他总是求而不得,总是失去:“朕想让你陪朕走走。”

素素擦干泪眼:“您的野心和欲望犹如灼灼烈阳,令我无法安然相从。”

她试图挣扎,微弱的力道令皇帝嗤笑,漫不经心的拉扯,便将人轻而易举的提起,他皱起眉头,不满的啧了一声:“朕是皇帝。”

“奴婢知道。”

素素说道。

享受着一切的皇帝是众人所追捧的对象,素素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初见皇帝的时候,他的目光冷酷的近乎寒冷,眸底凝聚着对人命的冷漠和蔑视,素素犹如尘埃一般跪在地上,消瘦苍白,面黄肌瘦,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鸡崽子,丝毫没能进入皇帝的视野。

他感叹于曹氏的姿容。

但若此刻叫他说出曹氏是谁,怕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后宫从不缺美人。

他以男人的姿态和掠夺者的身份再度出现在素素面前,那份强硬和侵略性就像压在火山下的熔岩,几乎下一秒就喷涌而出。

他不在乎任何东西。

小姑娘的反抗和不情愿在他看来是一种情趣。

侍卫们将花园围住,一人高的黄布遮挡住窃窃私语和窥探的目光,仰起头,苍穹迢迢,触手不得却近在咫尺。

脸颊感受晚风的吹拂,她垂下眸子,心里一片寒凉,如坠冰窖。

那仿佛一场噩梦。

“姑娘,热水来了。”耳边响起呼唤,侍候的丫头将热水放在水盆里,撒入驱湿驱寒的药材。

“你是福晋的人?”

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略带沙哑的声音吓得对方手腕一抖,晒干的藏红花飘落满地。

小丫头颤抖着辩解:“奴婢一心向着您啊……”

确实呢。

狼狈的少女裂开嘴角,宛若星月的眸子黯淡无光,黑色的长发散开,如海藻般披散。

素素……

你叫素素……

“咕噜噜。”少女沉入水里,温热的水刺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的闪过噩梦一样的场景。

在试图唤回男人的神智失败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像被激怒的狮子,男人伸手扣住她的脚踝,精致的脚踝泛起青紫色,软白的鞋子散落,狼狈极了。

“素素,你叫素素?”他剧烈的喘气:“别怕,朕不会伤害你的。”

他嘴里不断说着话,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亮的吓人,素素实在是吓坏了,她试图唤醒系统。

救救我,救救我。

素素的脸上带着泪痕。

园子挂来夜风,池塘里蛙声呱澡,临近至极的绝望后,忽然涌上来一股勇气,她奋力抬脚,一脚踹出去。

男人瞳孔紧缩,千钧之际避开,饶是如此,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素素一跃而起转身就跑。

可她能跑到哪儿呢?

帳幔后隐藏着神色冰冷的侍卫,黑夜里一双双窥视的眼睛宛如吐着信子虎视眈眈打量着猎物的毒蛇。

慌乱的跑过花园,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后袭击了她。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吧。”

哀求,祈祷,哭泣无法打动男人的铁石心肠,欲望冲昏了他的头脑,皇帝何时需要忍耐?

他看着素素布满泪痕的脸庞,昏昏沉沉的月光披上一层朦胧的白纱,她看起来美极了,黑色的宛若绸缎般的长发铺垫在身后,无助绝望的眸子碎裂出残破的凄丽。

“朕很喜欢你。”

脱口而出的话令他感到惊讶,随之而来的是一丝窃喜:“朕能给你地位,权利,富贵和享受不尽的荣耀。”黑眸沉沉,话语里满是诱惑:“朕能给你想要的一切,给你的父母抬旗,你是太后宫里的女官吧?是平民出身?朕给你抬旗,给你抬到镶黄旗。”

瞧啊,他是多么喜爱这个姑娘。对于不同民族抱有嗤之以鼻态度的皇帝罕见而迫切的想要给一个姑娘抬旗,德妃心心念念渴望的出身被热切的捧到少女面前,只求换来她的应允。

“你从了朕吧。”

素素吓坏了啊,头顶灼热的呼吸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张着锋利的牙齿抵住她的脖颈,只要她点点头,便要撕裂她的身躯。

她拒绝了。

男人不高兴。

他叹了口气:“你拒绝了朕。”

为什么要拒绝朕呢?

是不喜欢吗?

漩涡二

那该是一场噩梦般的存在。

夜色渐浓,云雨方收,说是彼此情意绵绵,相互交合未免太过于可笑,那边是男人的单方面的暴行。

李德全卡着早朝的点掀开帘子,扑面而来的腥味浓烈而放肆,下意识的抽动鼻子,随即愣住。

近乎惨烈的场景。

少女安静的躺在地上,雪白的肌肤布满青紫斑驳的痕迹,被大力拉扯和粗暴对待,甚至有的地方渗出丝丝血迹。

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披散,昏暗的月光笼罩在她的脸上,李德全下意识屏住呼吸,他的眼里倒影出男人专注而冷酷的神色。

“万岁爷,该回宫了。”

对方没有回应,李德全又催促了几声,男人抬起头,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你去叫老四媳妇,叫她好生照顾。”

皇帝没有把人带回皇宫,处理完政务之后,他在尚书房召见了吏部侍郎甄似道。

“朕有件事想交托于爱卿。”

甄似道的先祖追随太祖皇帝南下入关,虽是开国之臣,却不像索额图那样得到重任,后来当今主政满汉大统,甄似道的父亲又屁颠颠的响应,把自己家的姓氏给改了,也没得到重用,这倒是令人发笑了。

尚书房出来,甄似道眉宇间掩盖不住兴奋,激动的搓手。

这可是天降美差啊。

“朕听说爱卿有三位姑娘,知书达礼善良贤惠。”还没等甄似道心里的念头起来,头顶响起皇帝的声音,威严,却隐约带着一丝柔和:“令夫人教导有方,育女有德,朕想她不介意再多一位女儿吧?”

甄似道一下子明白皇帝的意思了,作揖道:“臣与夫人十分喜爱女儿,能再多一位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全然忘了,为了生个儿子,甄似道府里纳的那几房小妾和家里被宠的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皇帝点点头。

他的内心极为罕见的充斥着名为柔情的东西,这就像一块极其坚硬的石头被凿开一条裂缝,将蜂蜜从裂缝里倒灌,连带着石头边的杂草都是香甜的。

只要一想到少女的脸庞,他的心就开始躁动。

她是不情愿的。

这有什么关系呢?

全天下都是朕的,全天下的子民也是朕的,更何况出身皇宫的宫女更是理所当然的属于他这个皇帝。

玉玺烙印。

皇帝提笔,朱砂添下“雍”字,饱腹的野兽指爪泄露肉沫,贪婪的秃鹫闻风而动。

第二日,素素开始发烧,她躺在屋子里,阳光温暖极了,窗台那里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您身子不适,太医说了,不能见风。”

消息传入皇宫,太医院的原判不等四福晋拿帖子便主动带着药童上门。

“是汗阿玛的命令?”四福晋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了热水,又说道:“既然如此,便细心照顾吧。”

话音未落,四阿哥从外头进来,夹裹着炎炎热气,夏末秋初的天气热的不得了,连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他喝了一碗茶,烫的眉头一皱,嗡声翁气问四福晋:“你请的太医?”

“哪儿能呢。”四福晋亲自提起茶壶,为他续上,雪白的指尖衬得天青色的壶身好看的紧:“我这帖子还没送出去,宫里的人得了消息,便让太医过来了。”红唇微微轻勾,将丈夫的忍耐之色敛入眼底,语言间带了一丝冷漠:“您心急了?着急了?心痛了?您这是为什么啊?”

一连三问,轻描淡写,直接点燃胤禛的火气,他猛地站起,目光如寒冰,而福晋怡然不惧

打赏
觉得本书不错?打赏作者,为作者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