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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皇贵妃

第三章 决绝 (8)

放进铜锣。

对方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愣住了。

小姑娘眉眼弯弯的目光像天上的繁星,眸光粹满星光,廊坊的红灯斜斜照落在雪白晶莹的肌肤上,渡上一层醉人的浅红。

他的心一下子揪住了。

“燕十九。”

熟悉的称呼。

他垂下眸子,转身就走,小姑娘急急忙忙的伸手,牵住他的衣角,力道微薄的可以忽略不计,却让青年停下脚步。

小姑娘又说话了,委屈巴巴的可怜极了:“燕十九,我肚子疼。”

燕十九一惊,低头去看,小姑娘已经蹲在地上了,好看的衣裳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燕十九耳目灵敏,鼻端闻见了一丝血腥味。

“素素!”

素素不说话,头顶响起着急的声音,青年伸手来拽她,她就死死的抱住膝盖不让他拽起来,燕十九急了,又舍不得用力,索性蹲下来,凑上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满满的都是担忧:“告诉我弄伤哪儿了?”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有血味儿?燕十九担心素素磕着碰着,或者是更严重的伤。

“我……”

“你快说啊。”

“我……”小姑娘俏脸通红,软玉般的耳垂爬满红霞,声如蚊呐:“我……月事来了……”

“哦,月事来了。”青年恍然大悟,下一刻拔高声音:“你说你月事来了?!”

唰。

众人齐刷刷的转头,一起恍然大悟:哦,月事啊。

“啊啊啊啊啊燕十九你去死吧!”

没脸见人啊啊啊啊啊啊!!!

雨夜后的月光昏暗无光,廊坊下人群散去,街道的尽头响起打人拉长调子的叫声“小心火烛”,听起来令人心烦,更令人心烦的是耳边碎碎念的声音。

“不要碰水啊不要吃辛辣的东西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干重活啊……”

素素转身,看着他:“你说这些做什么?”

燕十九愣了一下,下意识接嘴:“什么做什么?”

素素垂下眸子:“我之前……去找过你……”

“……”

“燕十三说你不在京城。”

“……这样啊……”燕十九抬手挠挠头,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笑,苏娜说的话很正确,他的确只会给素素带来不幸,不论是来自燕老三还是来自于他自身的,这种威胁会害了她。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冰雪可爱,宛若白玉雕成的小美人,就连生气的模样也令人喜爱的颜色。

她踮起脚尖,努力仰起头,半截白皙的脖颈宛若透明,因为脚下用力的关系,说出来的话打着飘儿,慢悠悠的飘进燕十九的心里。

“你骗我!”

燕十九点点头:“嗯,我骗你。”

“你明明在京城。”

“嗯……”

“你讨厌我?”

“不……”不但不讨厌,反而喜欢的恨不得时时刻刻的跟在她的身边,把心都挖出来讨她欢喜,然而风流多情油腔滑调的燕十九爷笨拙的像个刚学舌的鹦鹉,任由对方数落,只顾的去附和。

“你躲着我,还骗我,又不理我!”

听起来罪大恶极呢,燕十九刑讯过无数的官吏恶犯,手段比之有冷面罗刹之称的燕十三不逊分毫,大多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勾当,说一句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他却觉得,小姑娘嘴里的自己竟然比那些人更要可恨,产生了认同感的青年默默点头,点到一半,嘎然而止。

小姑娘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还点头!”

“我……”

“我讨厌你!”

素素转身就走,噔噔噔的绕过街角,漂亮的软底小白鞋飞溅上泥点子,鹅黄的裙角飘啊飘,慢悠悠的缠在腰间的那块格格不入的丑陋的衫子上。

晚风吹拂,带来雨露的微凉。

街道的尽头停靠着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小太监靠着车轴打盹,腰间悬挂贝勒府的腰牌,轻轻摇晃。

目光收回,素素转头,晚风掠过黑色的发丝,落在雪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上,黑白分明,竟生出一股惊心动魄的艳色。

“燕十九。”

燕十九屏住呼吸。

心里弥漫出紧张的情绪,这股情绪在看见小姑娘的笑脸时荡然无存,他下意识露出笑容。

“素素。”

“我挺喜欢你的。”

啊?

是表白吗?

燕十九心花怒放。

不。

并不是。

对于素素来说,只是把这份喜欢说出来而已,淡淡的喜欢氤氲心头,她不是个擅长表达的孩子,也不是那些玩弄手段的主子娘娘,我喜欢你,我得告诉你,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儿,但现在我是喜欢你的。

燕十九摸摸鼻子:“你不是说讨厌我吗?”

素素斜睨他:“这和我喜欢你没冲突啊。”

燕十九“啊”一声,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呢?

不知道,不敢问呢。

“我明天想吃胡家铺子的烧饼。”

“啊?”

“你要是买来了,骗我的事儿就一笔勾销。”

燕十九眼睛一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小姑娘踢踢踏踏的爬上马车,马车转角时停下,撩开帘子扔出一句话“我住在四贝勒府。”

然后是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和小太监说话。

廊坊很快恢复了寂静。

燕十九解开秋千的绳索,收拾卖艺的行头,和打更人打过招呼后,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

黑夜永远是遮掩罪恶的帷幕。

一道影子飞快的掠过巷尾街头,趴伏在床头的老猫发出尖锐的叫声,女主人的训斥发出一半后嘎然而止,她惊恐的尖叫,精致姣好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她大口喘气,连滚带爬的滚下床,雪白娇软的脚踝印出血色的花。

老猫被踢到床的里侧,发出呼呼声,像是闻到了新鲜的吃食,继而舔着舌头,贪婪的吮吸着鲜血。

男主人被割掉了脑袋。

影子离开了府邸,习惯性的找到了京里最好的楼子,花枝招展的女人绽放着令人腻味的笑容迎上来,涂着狰狞可怖的豆蔻宛若鲜红的血液,充满挑逗的抚摸着他的胳膊。

“十九爷~”

芳楼里的姑娘温柔似水,指尖豆蔻染就凤仙花的芬芳。

不对。

影子熄灭了烛火。

窗外照进一室月光,流水般的莹白镀上一层朦胧的媚色。

女人的喘气尚未发出,便被拧断了脖颈。

影子收回手,掌心残留一道伤痕,似乎还有女人的温度。

另一道黑色的影从窗口跳进来,自顾自的翻箱倒柜,窸窸窣窣摸索一阵,从梳妆奁下抽出一封信,白纸红漆,封口烙印着奇怪的图腾。

影子的目光落到信上。

对方抬起手,漫不经心的撕开封口,还特意调整姿势,方便展示信上的字迹:“诺,太子爷的信。”

他的声音像个女人,不,不是少女,影子想了想,像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尾音微微上扬,搭配着京片子,嗯……更像是皇宫里的人的说话方式。

宫女嬷嬷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不能太轻,主子听不见,不能太重,惊扰主子又不好。

所以她们说话的方式很奇特。

但他不是女人。

他比影子高,比影子削弱,略略扫过,精瘦的身躯里隐藏着比影子更强的力量。

察觉到影子的疑惑,对方低低笑了起来,醇厚的声音宛若羽毛尖扫过丝绸,扯出一段余韵。

“易容嘛,燕老三的看门绝活,你是他的徒弟不会不懂吧?”

说话间,他的身体嘎嘎作响,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慢慢拉扯着躯体,将他变成另外一副样子,明亮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半张英俊的脸隐藏于黑暗,他抬手撩开发丝,露出赤色的眼睛,掌心里的伤痕像是利器所造成的。

影子没说话,他握紧掌心,陈旧的伤痕有些膈手,便低下头,垂眸打量掌心里的伤,又听见耳边响起低沉愉悦的笑声:“很难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燕老三给你们留个伤疤,也是给他长个教训。”

影子抬起头。

脑海里掠过燕老三的模样,他出师那天被派往皇帝身边之前,被师父用利器割破了掌心,命纹,一分为二。

他是燕老三的徒弟。

他们都是。

他背叛了燕老三。

他们都是。

不论是不是恩情这种东西束缚人心,亦或是受困于另一种感情,人总是善变并十分乐意找到说服自己的借口。

亲情。

爱情。

自由。

那人的笑声逐渐猖狂,他一脚踢开女人的尸体,青色的衣襟垂落于地,绣着格桑花的布料浸透鲜血,厚重的黑紫散发出浓浓的腥味。

影子微微晃神。

身后的人推开窗户,外面天已经亮了,一队士兵急急忙忙的穿过人群,不知道是谁撞到了卖花的摊贩,小姑娘捂着脸难过的哭泣,篮子里的花散落一地,乱七八糟的堆叠在一起,像是无人收敛的尸体,任由糟践。

“别哭了。”

小姑娘抬起头,眼角残留着泪痕,黑亮的眼睛里倒影出来人的模样,宝蓝色的衫子,玉身长立,嘴角含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宛若雨后的天空,干净透彻,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一丝放荡不羁的笑。

“你这花多少钱?我买了。”

她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花不值钱了。”

那人却不由分说的丢下钱来,弯腰拾起花,懒懒散散的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扭过头来:“你知道胡家烧饼铺子怎么走吗?”

她慢慢睁大眼睛,傻乎乎的点点头。

“啊……”

焦尾琴

素素回到府里正好碰见李格格的丫头在派红鸡蛋,脚步一转,还没走开便叫人喊住:“素素姑娘。”

扭头一看,好嘛,人吧嗒吧嗒的跑过来,两只眼睛往上一抬,下往下一拉眼皮子,甭管丑不丑,至少是气势能唬住人了。

她一开口素素就想捂耳朵,声音尖锐刺耳,颇有点李格格的感觉,却又缺乏李格格的干脆利落:“我们家主子有了身子。”她挺起胸脯:“诺,这是红蛋,请姑娘收下,一来是沾沾喜气,二来嘛……”眼珠子一转,上上下下打量素素一番:“也是希望姑娘能早日帮主子开枝散叶。”

先前说的话,当做是笑话,听完后半截,素素俏脸一沉,冷声喝道:“这话是你们家格格说的?”

那丫头一愣:“怎么个说法?”

素素又道:“我原是太后娘娘宫里吃粮点卯的女官,奉皇命来照顾福晋和小阿哥,这番话若是你说的我便拉着你去和你家主子理论理论,若是你家主子说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说出来的话却冷的吓人:“我便去找福晋,问问哪个要做我的主!”

那丫头吓得发抖,手里的红蛋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一路,停在一双皂青色的靴子前。

暗银掐丝的滚边,出自同一批绣娘的手艺,那人低下头,也不说话,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素素,黑沉沉的吓人,素素迎上他的视线,也不躲开。

“给四阿哥请安。”

这人应该是听到了素素说的话,心肺管子里火烧火燎的疼,又觉得是晚饭吃多了顶的难受,再一看小姑娘,月光薄凉,美人如玉的模样,顿时连骂人的话也舍不得说了。

他转过头,骂了旁边的人一顿。

不是重话,大抵是嫌弃他们看热闹聊是非,可怜那递红蛋的丫头,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便叫苏培盛拉了下去,押回李格格的院子里又是一顿教训。

“跟上。”

“哦。”

月落时分,园子里的景物影影绰绰,恍然镀上一层霜白。

素素走了两步,身子难受,她没吃晚饭还来了月事,要不是拿燕十九的衣服垫着,只怕早就出了丑。四阿哥不说话,闷头往前走,素素也不敢说话,走到院子门口,头顶忽然响起一句冷笑:“爷早晚有一日,要做你的主。”

她便抬头,逆着月光,少年的目光灼热的惊人。

“滴:好感度加十。”

呵,男人。

回到院子里吃过晚饭,换上干净的衣裳,素素坐在窗户边擦头发,黑的发亮的发丝软软的像云朵,触手微凉,但若论真正好看的,还数白衣的头发。

白衣的相貌算不上绝色,充其量只能说一句“清秀”,古时汉武帝喜卫子夫,爱她发如云层,柔软发亮,与常人有别,这便是头发控了,有的人长的好看,有的人手脚漂亮,还有的人眼睛好看,每个人都有好看的地方,被人津津乐道啧啧称赞。

若是一味攀比容颜……

铜镜里倒映出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绝色,伴随着嘴角的上扬,那张脸立刻活了过来。

若是一味的攀比容颜,迷恋美色,等到红颜迟暮,恩情如纸一般轻飘飘的就断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沉沉睡去,次日天光破晓,闻见肉汁的香味,恍恍惚惚的看见一张脸近在咫尺。

抬手。

“啪。”

那人“哎哟”惨叫,连滚带爬:“素素你打人啊。”

“燕十九?”

“唔,你咋来了。”素素一问,燕十九炸毛了,撸起袖子,晃荡手里的纸袋:“喏,胡家铺子的烧饼。”

可怜见得十九爷,心心念念跑遍全城买了烧饼来哄心上人,没成想见面就被心上人甩了一耳光,冤啊,十九爷比窦娥还冤比孟姜女都惨啊!

素素抱紧被子,小脸埋进去:“我肚子疼。”

燕十九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呢?”

沉默片刻,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不想吃嘛……”

不想吃啊……

“不想吃嘛!”

“你想吃什么?”

“什么也不想吃。”

素素完全是在无意识的撒娇,雪白的小手扒拉着被子口,努力不让燕十九掀开被子,声音娇娇软软的,像甜甜的糯米酒,甜的燕十九心肝发颤,青年索性坐在床边,掏出烧饼咬了一大口,烧饼的香味充斥整个房间,伴随着厚重新鲜的肉汁的味道,唇齿摩擦,能感受到烧饼的酥脆。

就像……就像在耳边用羽毛挠耳朵一样!

“燕十九!”小姑娘实在受不了了,掀开被子,一边揉耳朵一边气呼呼的瞪人:“你是故意的吧?!”

燕十九咽下烧饼,口齿不清:“那你吃不吃吗?不吃我吃完了啊。”

“吃!”

看到少女伸手后,燕十九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等少女吃完烧饼,他笑了笑:“吃了烧饼可该原谅我了吧?”

他悄悄屏住呼吸,指尖用力攥紧衣袖,他听见耳边响起笑声,轻轻的像风吹进心里:“下次不许骗我啦。”

他听见自己的回应:“嗯,我保证不会再骗你了,我用性命发誓。”

谁愿意欺骗喜欢的姑娘呢?若是欺骗了喜欢的姑娘,那一定是喜欢的还不够吧?什么喜欢是浅浅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只是用来当做骗人的借口吧。

一见钟情,奋不顾身,本就是美好至极的词汇啊,恨不得让人把心都掏给她看看,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帮她抹去。

燕十九看着少女浅笑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勇气,那是来自于人类最初的冲动被本性驱使的感情,我愿意为她去死。

我愿意付出一切。

只要她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我便有无穷的勇气去战斗,纵使有万丈深渊,百鬼哭嚎,也无法使这颗勇敢的心产生一丝一毫的恐惧。

素素身子不适告了假,福晋那边自然知道,老嬷嬷穿过正堂,两边的小丫头见她来了赶紧掀开帘子,齐声道:“甄嬷嬷。”

嬷嬷颔首,走到福晋身后,把红鸡蛋的事儿讲了一遍,惹得福晋噗嗤一笑:“她让人在园子里发红蛋?”

“可不是嘛。”

“哈。”福晋只觉得可笑至极,摇摇头:“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见过哪个格格给人派红鸡蛋的。”说完,捻起一枚玉簪递给嬷嬷:“你亲自去爷的院子一趟,把东西交给那位素素姑娘,就说是她受惊了,日后绝不会发声这样荒唐的事情。”

派红鸡蛋的事情叫荒唐?

是荒唐。

李格格出身不好,家里穷,穷人家生孩子不叫得贵子叫多了口吃饭的,孩子的出生添加了父母亲的重担,但即便如此,除开灾荒年外,有新生儿的家里会煮上鸡蛋,在鸡蛋壳用红朱砂画上一个点,然后送给亲朋好友乡里乡亲,意为沾喜气,也是告诉神明,请保佑我们家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李格格的心意只得了一份笑话。

晚上四阿哥回来冲她发了一顿火气,等人走了,李格格趴在被褥上哭了好一阵,两眼通红,声音哽咽:“他冲我发什么火气?别个人家都是这样做的,我照着做有什么不对?”

丫头欲言又止。

可这是贝勒府啊,说话讲规矩,行事讲规矩,走路也将规矩。就连门口的两个石头狮子也要按照规矩站好,哪天歪了便是失了规矩拉出去粉神碎骨的。

规矩是命。

李格格抹去眼泪,咬嘴想了一会儿,恨声道:“我迟早要规矩听我的!”

这话便有些赌气了。

话又传到福晋耳朵里,得了一声冷笑。

眼下还要顾着弘晖,暂且饶了她。

晌午的时候素素爬起来吃饭,小丫头打开食盒,素素凑过去看了一眼,饭菜丰盛的很,随笑道:“今儿小厨房加菜了?”

因为实在腰疼,便找人要来新的布条,做成厚实的模样围在腰间,她长的漂亮标志,便是如此,也是美丽的。

小丫头将饭菜端出来:“四爷说了,以后姑娘的分利再加一层。”

素素接过筷子尝了一口,鱼煎的外焦里嫩,连鱼皮都是完完整整的,筷子轻轻一戳,便将鱼肉戳下来,白里透红有几分晶莹剔透之感。

“他真这么说?”

“真的呀。”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怪可爱的,素素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我吃不下那么多,剩下的你拿回去和众姐妹分了吧。”

“哎!”

她等素素吃完,又将剩下的饭菜装回去,高高兴兴的走了。

素素躺在床上,下腹疼的厉害,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的帐幔,百般无聊的叹了口气,躺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做女人还真是辛苦呢,要忍受刀割般的疼痛,等到很久以后不需要忍受了,人也老了皮肤也黄了,好像老天爷对于女人从来都不是垂爱的。

不是的。

恩?

脑海里忽然想起系统的声音。

素素一愣:“你说什么?”

在她认知里,女人是备受苦难的,而系统的认知中,女人是和男人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同伴,它用冰冷的声音进行反驳:“女人用有优秀的基因,她们比男性更擅长学习。”雪白的光屏闪烁,列出一系列素素看不懂的数字:“联盟百分之四十的科研工作由女性担当。”

“嗯?真好呢。”虽然不明白联盟在哪儿,但是从系统的话里得知那是个非常好的地方呢:“可是,这里的女人很悲伤呢,男人们将女人压抑在方寸之地,满腹才华也好,天资聪颖也罢,她们成为取悦男性的傀儡。”

“她们由男性供养。”

“她们开心吗?”

“……”

窗边弥漫暖阳的温度,叶子窗上到印出剪纸的轮廓,她回忆燕十九的笑容,回忆起他的模样,低低叹气:“若要他养我,我也是不乐意的,总归要做他人的附庸,过的不快活罢了。”

曹贵人天姿国色,福晋心思缜密,手段超群,苏娜姑姑更是谋略惊人,足智多谋。

就连李格格……

桌上两个红鸡蛋和着暖风晃晃悠悠,蛋壳尖尖上点缀着红色的圆点,像是朝她打招呼。

“也是可爱的。”

李格格送红蛋的举动,若无丫头自作主张的话,在素素看来也是非常可爱的。

谁会去责怪母亲对孩子的祝福呢?

正想着,苏培盛满脑门汗的撩开帘子进来。

“姑娘,爷请您过去。”

素素不太想动,只是稍微露出一丝为难,苏培盛立刻变了脸色。

她想了想。

大家都是做奴才的,何必害人家呢?

“你先回去,我换身衣裳就来。”

苏培盛高兴的点点头:“那您赶紧的。”末了催促了一句。

等他走了后,小丫头跑进来替素素换洗,屋子里头是没有冰的,下人们想要解暑只能在当差后用井水冲洗身子,亦或是将饮用的水悬吊在井边上降温。

她吃掉冰镇好的白瓜,下一刻双手捂住肚子,期期艾艾的叫唤。

系统完全看不下去了。

堪比做死的愚蠢的人类的行为。

“热啊。”

想必起疼痛来说热才是完全无法容忍的吧?

“四爷的屋子里放了冰哦。”

“是专门的冰吗?”

素素问。

小丫头点头:“是的呢,昨儿刚从庄子上拉回来的,听说是个道士用仙法变出来的。”

这就是哄人了。

硝石制冰。

系统嗤笑,冷冰冰的声音多出一丝嘲弄,在详细的解释过硝石制冰的原理看见仍然是一脸懵懂的素素,便沉默不语了。

啊……

果然是她太笨了吗?

眨眨眼,素素小小声道歉:“啊,抱歉。”

“不用道歉。”

“可是你在生气啊。”

“生气?”金属圆球晃动,掠过银色冷光:“系统没有情绪。”联盟出产的系统比起陪伴更多的是用于辅助功能,在发生过爱上人类产生暴乱险些摧毁中央电脑导致星球毁灭后,人类取消了对系统的感情设置。

它们是冷冰冰的机器。

它的宿主们并不需要系统有感情,只要它能帮助她们,就像蝗虫一样的所应当的啃食系统所带来的好处,甚至连小到一块姨妈纸都不放过,留给素素的药剂已经是经过层层筛选后的残次品。

小姑娘基本不怎么用。

她更喜欢把积分存起来,存到想都无法想要的数字后去兑换她想要的东西。

“浅紫色的?”

视线骤聚,随即掠过一道清丽绝伦的身影,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两条璎珞垂落裙摆,款款而行,轻轻晃动,宛若神仙妃子。

“这是时令的颜色呢。”

小丫头利索的打上结,收拢腰带,挑选了一块红玉挂上。

素素看了一眼:“换琉璃白翡翠的吧。”

小丫头一愣:“白翡翠……”白翡翠在翡翠里价值很低,连主子赏下人都不会用白翡翠,但素素坚持的话她只要翻开箱子,居然还真找到了一块。

拇指大小的白翡翠雕琢成白玉兰的样子,娇小玲珑,精致典雅。

“您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件配饰啊?”

“前几日回来顺手买的。”解释完问话,她低下头继续和系统对视:“无趣的灵魂是没有感情的。”

系统沉默:“……”

她接着说:“但我觉得你是非常非常非常有趣的呢。”

有趣……吗……

无法理解。

素素掩嘴轻笑,完全拒绝再解释呢,系统偶尔的懵懂也是很有意思的呢。

远远的看见素素过来,苏培盛亲自打帘:“素素姑娘来了。”

他声音稍稍有些大,屋里的人抬起头,视线穿过里屋,落在素素身上。

她穿着一身浅紫色衫子,腰间悬挂白玉兰的坠子,秀发垂落腰间,月白色的发带随着行走晃动。

胤禛晃了晃神,听见素素的请安,薄唇轻勾:“爷新得了一把琴。”

“琴?”

“你听过焦尾琴吗?”

没听过。

胤禛叹了口气,有一丝失落:“没听过?”

“没听过。”

胤禛心里的泡泡吧唧一声摔得撕烂:“琴棋书画?”

小姑娘竖起白嫩嫩的指尖,左右晃动,勾的胤禛七上八下:“一概不会。”

胤禛不死心:“真不会。”得到肯定答复后抱着琴沉默片刻,又说:“我府上有琴师数十,皆为大手,你若愿意……”

这就奇怪了,府上有琴师还用专门叫她来?

胤禛近来牙疼复发,捂着右边腮帮子倒抽一口冷气,把琴砸了可惜,给别人用又不甘心,他低头掠过小姑娘的手,那是真的白啊,白白嫩嫩的像块豆腐,古文里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该是这般的模样,这样的手配上焦尾琴碳黑色的琴身……

胤禛眸光一沉。

颇有些烈火焚心的焦灼,偏姑娘不解风情拨拉着琴弦发出弹棉花的噪声,他抬手捂住耳朵:“行了行了。”

“这就行了?”

“行了行了。”

爷怎么就找了个木头来弹琴呢?四爷深深咽了口气,牙疼得更厉害了,转头一眼,呵,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他,噗通一下,摸摸胸口,有什么东西被拨动。

“你瞅着爷做甚?”

素素想回去了,肚子有点不舒服,身子黏黏糊糊的难受,不过四爷的屋子里放了好几盆子的冰导比她那儿舒服。

“我想回去。”

“不行。”

“爷要睡觉了。”

“那我更可以回去了。”

“爷睡觉。”胤禛伸手指了指里屋,又指了指旁边的湘妃竹编的小塌,薄唇微扬:“你睡那。”

无耻!

真是无耻!

感情她成伺候爷的通房丫头了?下意识想反驳,对上青年沉沉浮浮宛若欲海翻腾的眸光,素素咽了咽口水,这有点慌啊……

“还是你想和爷一起睡?”

胤禛说完准备解腰带。

“不用不用!”

素素连蹦带跳的像只受惊的兔子,蹦蹦哒哒的跳到竹席上:“我睡,我睡!”

“睡觉!睡觉!”

耳边响起稀稀疏疏声,素素双眼紧闭,又听见里屋响起低沉的声音,问她:“爷让你学个琴倒像委屈你了。”便睁开一条缝,壮胆反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四阿哥!”

胤禛噗嗤一声:“这是为你好。”

精通琴棋书画女工女红的女人更要惹人怜爱几分……

不会还理直气壮的,胤禛只见过素素一个。

素素想了想,觉得这人有点霸道,也不能说霸道,他老子追她的时候也一样霸道,明明不喜欢的东西还要眼巴巴的送过来,她只好掰开了解释:“比如四阿哥你不喜欢吃糖,别人强迫你吃,还要你说好吃。”

四阿哥哼了一声:“爷喜欢吃糖。”

“所以你才会牙疼啊。”

吃喜欢的东西赤道牙疼也是种幸福呢,胤禛已经明白素素的意思了,他只是没想到她能看的这样通透,只是世间能有几个人时时刻刻事事都是自己喜欢的呢?

他想看看她。

扬起头叫多宝阁阻隔了视线,青年恼怒的想叫苏培盛挪开,又怕惊扰到她,只好直起身子,像出水透气的大王八一样伸出头。

可怕的形容词。

他成功看到了素素。

应该是睡着了,呼吸轻的像云,浅色的嘴唇轻启,隐约可见粉色的舌尖和雪白的贝齿。

他的呼吸略略急促。

更像是雄性的本能在此刻激发,双手紧紧扣住木床的边缘,一只脚跃跃欲试的落地,急不可耐的想要奔赴少女身边。

“咯噔。”

鞋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竹席上传来少女睡梦中的呻吟,秀气的眉尖微微颦颦。

胤禛走了两步。

斑驳的午后阳光透过轻薄的纱窗洒落于少女白皙的脸庞,雪色的肌肤宛若极品的软玉,沁出甜美的芬芳蛊惑青年的心神,层层如乌云的秀发披散半身,纤细的指尖于梦中捏着毯子的边缘,红白交织,瑰丽如霞光。

人会震惊于美丽。

灵魂的美好需要长时间的接触,在发现美好之前往往就会失去耐心,而皮囊则不需要。

美人总是得天独厚令人喜爱的。

素素更是将美丽刻进骨子里,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对这样的美丽起了欲念都是一种可怕的亵渎。

宛若朝阳明日。

婉若皓月当空。

挽若清溪清流。

便是看着也是美好的令人心情愉悦,胤禛索性盘腿而坐,一脚踢开鞋子,他像是被少女的美梦感染,逐渐有了困意,双眼渐渐合上。

苏培盛进来时吓了一大跳,小心绕过竹席,走到胤禛身边,呼唤了两声:“四爷,邬先生来了。”一连唤了三四声,胤禛才睁开眼:“谁来了?”

“邬先生。”

“爷知道了。”

走到门口,转身看见苏培盛想叫素素,低低咳嗽一声:“让她睡吧,叫小厨房准备好晚膳,跟福晋说一声,爷晚上不过去了。”

这……

这就不去了?

初一十五的规矩忘了?

得,忘就忘吧,苏培盛也不敢说什么不是,四阿哥脚步轻快走路带风一副精神饱满心情极好的模样,好嘞,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苏公公心里苦啊。

四福晋那边倒也没发火,听完四爷的传话摆摆手,命嬷嬷将簪子交给他:“我原想让人走一趟,你来了正好,顺路将东西送给素素姑娘。”

苏培盛接过簪子,回到四阿哥的院子后找到素素,将簪子交给她:“福晋说姑娘受惊了,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

福晋说过了,那就过了。

红蛋也好,李格格也罢,放入箱底的簪子成为被遗忘的过去。

十月初,李格格小产。

梦境

魏珠从永和宫回来,看见李德全站在门口。

“万岁爷翻牌了?”

李德全的脸色不太好,沉默的点头,魏珠有种被忽视的感觉,他啧了一声,往里头走了两步,正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冷不丁响起一声尖叫。

那是凄惨的叫声。

像刀尖划过玉璧,嘎嘎嘎啦的响。

谁!谁在里面!

魏珠像受到惊吓的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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