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预言之王
“比起深夜，晶莹的玉桂更适合待在安适之地，比如晨光之下。”女诗人薇清边说边提高声调，“而夜则掩盖玉桂的光芒。”
鬼月并不接话，将头往旁边微转，刚好对上了淼妙的眼神，不过淼妙并不能看见那黑纱之下的阴暗。他怔了怔，扯着嘶哑的嗓子对淼妙说道：“我看见了你对玉桂渴望，不，应该是对银冠的渴望。”
她微惊讶，但面无表情，声音也很平淡，“我不会否定你的话，因为站着这殿上的候选者都对银冠充满渴望，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不！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为了梦……”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已经给予了淼妙不小的惊讶。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个鬼月或许真有透析人心的能力。不过，她还是没有将惊讶表现出来。
雪女王在十二名候选者之间扫视了一遍，大概是记住了他们的样貌。然后，她在侍者的搀扶下走出大殿，到门外石阶下时，另一个侍者为她搬来了座椅。她望了一眼天空，一朵乌云盖住半壁秋日。
“快下雨了，这很不错。”雪女王说道：“就在这里，侍者为我搭好避雨的棚子，我不能受凉，我这残躯还能遭受风吹雨打吗？好了，候选的孩子们，你们都过来吧，站在我的面前。现在，我要你们接受第一个考验了。”
十二名候选者在侍者的引导下，相对规矩的站成一排，像是接受训教的小兵，不过他们服装各异，身形大小不一，似乎很难给出整齐的感觉。这之后，侍者按照雪女王的吩咐，派给每名候选者三颗种子，再搬来十二盆松软的泥土放在了他们脚下。
然后，雪女王说道：“在这之前，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是很长远的故事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能感觉到无奈和伤悲，毕竟那是切身体会的丧子之痛，而且不止一次。我想你们都不知道吧，年轻时的我是那一代咒术王的女人……”
对于雪女王而言，这是过往，更是痛彻心扉的记忆。在她被上上代咒术王赐予雪女王的称号之前，她已经为那一代的咒术王生下两个孩子。她现在所要讲的故事，正与她的孩子相关。
“在我第三个儿子出世的时候，我就躺在东极王城最高的阁楼上。我那时太过虚弱，以至于还没来得及看上孩子一眼，就晕了过去。后来我才听他们说，我生下的是个死婴。咒术王身边许多咒术师都说这是一种惩罚，而在很久之后我才接受了这种说法。我的第三个孩子是一个死婴。”
雪女王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不得不用长久的叹息来中断这个故事。他们都听得出她的悲伤，只是她如同枯树皮的面容无法合适的表现这种伤感。或者说，几十年的时间早已消磨了曾经的痛苦。
“那之后，我明显的感觉到咒术王对我的疏远，不久之后我也搬出了最高的阁楼。大概是一年之后，我认识了一名咒术师，这个人不止一次出现在东极的历史中。想必你们也知道，他后来也当上了咒术王。”
“先代咒术王辛熔，也称预言之王，来自火咒一族，”淼妙接话道：“不过，比起现在的咒术王，辛熔王所留下的是屈辱的行径。”
“跪地之辱，耻于华洛。”诗人扬晓说道：“父辈告知我，那场三大族围攻华洛帝国的战役中，包括我东极族在内，皆败在罡魁的手下，东极主将被罡魁亲手击毙，咒术王辛熔被活捉到华洛帝都王殿跪地谢罪。至于之后割地求和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如今，由于当今咒术王与华洛摄政王罡魁组建联军，之前割让的土地已经还回来了。”
这一段历史只要一谈及，他们似乎都有话讲，而且会越说越多，但雪女王很快就制止了他们。雪女王轻微咳嗽两声，说道：“你们都别讲了，我这快要的聋了的耳朵可受不了你们的嘈杂。”
在他们都安静下来后，雪女王继续讲她的故事。“是的，辛熔是一段屈辱，不过在那之前，他也很受族人推崇，但不包括我，反而因为他的预言，让我憎恨他一辈子。他是在听闻我生下死婴之后才进入东极王城的，并认为这正是旧王陨落的预兆。他确实看准了时机，所以迫不及待的进入王城，并散布蛊惑人心的预言。”
关于辛熔的预言，如同一种诅咒。她会给咒术王生下三个儿子，但第三子会是个死婴，而次子死于水，长子死于森林。
“没过多久，辛熔那恶毒的预言居然成真了。”雪女王开始哭泣，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滑落，“我的二儿是天才，他八岁就能施展简单的水之咒术。那是在夏季，降雨充沛的季节，对于我的二儿来说，这正是他喜欢的时节。他就在雨中练习咒术，却不知那里出错，雨水全部聚集在他的脸上，很快就包住了他的头，堵住鼻息和嘴巴。他死于水，窒息而死，留给我的只有痛苦和悲伤。”
侍者为雪女王递上手帕，她缓缓的擦了擦眼泪。所有的候选者都默不作声，但他们并不能感受雪女王的心情，毕竟没有切身体会过这种事情。他们中或许有个别的咒术候选者会感到奇怪，那是怎样的一种水之咒术，竟能让施术者自己被溺死。当然，他们中也有擅长此类咒术的人，甚至有人猜测那正是幻咒一族的蓄水咒术。
次子死于水，这正印证了辛熔的预言，所以那时的雪女王和咒术王在伤痛的同时，也在想方设法破除这个预言，竭尽全力不让长子出现在预言中。但他们力所能及的只是将长子禁足，并将王城周围的森林设为禁地。
然而，这正是错误的做法。
森林成为禁地，森林之子开始积累对咒术王的怨恨。传说中的护林者潜入王都，将雪女王唯一剩下的儿子劫夺到森林之中，当王城的卫士找到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森林母树的养分，连皮带肉与树根结合在一起。
长子死于森林，辛熔的预言再次成为事实。与此同时，咒术王身边的咒术师们也渐渐远离咒术王，转而与辛熔结交。他们在那时便已经在密谋了，并认为预言之子辛熔更适合成为咒术王。之后不久，辛熔果然成为咒术王，而且他在位时的预言也在之后的历史中得到证实。唯一的一次，他预言华洛帝国即将毁灭，但后来的历史证明，罡魁打破了他的预言。
“森林之子夺走了我最后一个孩子，”雪女王越发悲愤，以致于老泪纵横。她抽泣着，但语气却越来越坚定，“我憎恨护林者，我的夫君与我一样，于是他实行了一个错误的王令——肃清护林者，剿灭森林之子。而在那个过程中，咒术王越来越觉得我是不祥之人，那是个昏庸的人啊，现在我都后悔与他成为夫妇。可我老了，那些事情也就想得淡了。”
哭过之后，雪女王似乎感觉心情通顺了许多，于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眼角的泪水也似乎被风干了。
“我已经很老了，很多时候都不能自已。”她又叹息道：“哎！虽然我落了泪，可现在我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毕竟都是几十年的事情。现在，故事讲完了，看着手中的种子吧，我想你们能够种出很好的花朵来，虽然现在是秋天。”
此时天色稍暗，并非将近傍晚，而是云雾盖住了天空，眼看就要阴雨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