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荒野之行
航船停靠在北大码头。这里的景象与东码头略有不同，在于这里的奴隶少了很多，而更多的则是光着膀子的水手，他们在烈日下汗流浃背。
北大码头是海滨城囤积货物所用，大多海岛人都存货在此。在那些宽大的仓房中，海盐海货等一应俱全，甚至许多东极商人也乐于将货物送来这里积存，以待旺季出售。
希波三人并没有在码头停留，他们穿过忙碌的水手们，从巡逻的士兵身边走过，在距离码头不远的集镇上吃了午饭，之后转而向北，径直前行。此去潮汛之地还得走上三日。
他们走在荒芜的沙地上，四周罕有人迹，出了边境之后，他们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地，但周围再也看不到人烟。他们所处的地方被海滨城人称为草外滩，但几乎没有人会在草外滩留下足迹。这里已经是被禁足之地了，而再往前会是大山阻隔，潮汛之地就在大山之后。
希波伸手将额前的发丝往后拂去，眨眨眼睛，说道：“我想这里的草地会有毒蛇，它们的毒牙或许跟海蛇一样，根本无药可医。”
“那只是说明海滨城人的医药之术还很落后，”影素踏进草丛，边走边说：“在东极族内地的城，我还从未听说过谁被蛇毒致死呢。东极族擅长咒术，这其中也有解毒的高招。不过，在这海滨城，或许那种咒术并没有流传过来。”
希波并不接话，跟在影姬身后走上草地。此处无路，他们就在草地中踩出一条路来，随着他们的前行，荒草发出咯吱之声。周遭显得安静，偶尔有海风吹来，带着一丝腥味。
草外滩方圆十里，若往东走去，会看到沙地，接着就是无尽之海。这也说明，大海就在他们遥目可及的地方，但他们目的明确，并不会去赏析海之风光。或者说，他们在克里航船上时，已经见够了海景。
一只斑斓小蛇从影素眼前闪过，但影素并没有放过它。她看准蛇影，一把抓去，刚好扯住蛇尾，再猛地一甩，那小蛇晕了一般，蛇头打转，不知方向。
“希波，”影素说道：“如果你是个男人，那么应该不会让我和我妹妹饿肚子吧。我想蛇肉鲜美，这海边草地中的蛇或许更加美味。”
希波一惊，话未出口，就看见影素将那斑斓小蛇扔了过来。他没敢接住，待蛇落地，他才上去踩了两脚，然后拈着死蛇尾巴，将蛇提起来。
“扔了，”影姬冷冰冰的说道：“难道你要我吃这脚踩之物吗？”
希波警醒，连忙将死蛇扔的远远的，随即朝影素喊道：“我不畏惧对手的刀剑，但我害怕这毒蛇的獠牙。”
“那你带着小刀吗？”影素说道：“如果你手法够快，完全可以在我将蛇扔过来时，在半空将蛇割头。”
希波取出了小刀，握在右手。
他们大概又走来半刻，影素再次捉到一条蛇来。这条蛇通体碧蓝，中干有手腕粗细，但蛇头却如同拇指般大小。影素依旧将蛇抛给希波，但这蓝蛇似乎要反抗，接近希波时突然蛇口大张，露出两颗长牙来。
希波眼疾手快，横向一刀，斩掉蛇头，将蛇身扛着肩上，但这蛇并未死透，蛇身蜿蜒动弹，倒激起希波一身鸡皮疙瘩。
没过多久，希波肩上已经缠了三条蛇，这就是他们的晚饭。日落时分，他们找到一条溪流，希波则用小刀剥开蛇皮，将白嫩的蛇肉在溪水里清洗干净。影素点起了一堆火，又找来几根活的树枝，找希波要了小刀，把树枝削成细棍，穿过蛇肉，架在火上烤着。
“我看见你曾经的生活方式，”希波说道：“看起来你很会在野外生活。”
“我和妹妹随着师父在北大原上流浪了十年，”影素回道：“几乎走遍了北大原上各个种族的土地，若没有野外生活的本事，早就死在荒野中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也算是我的修行。”
“与你们比起来，我这浪人倒有些名不副实了。”希波说：“或许是我已经习惯了闹市之中的生活，从而遗忘了曾经的一段生活方式。我去过潮汛之地，但不是从这外草滩去的，而是坐船一直坐到那里的海域。”
“你见到了巨人，这一点我敢肯定。”影素将烤熟的蛇肉递给影姬，然后说道：“你因为巨人而恐惧。事实上，巨人在我们眼里只是弱小的存在，尽管他们身形庞大。”
吃过美味的烤蛇之后，他们就在草地上安睡。或许这一晚有蚊虫和野物来打搅过他们，但多半都是朝希波去的。影素和影姬在安睡之时，正如其名，如同影子，即便有蛇虫鼠蚁从她俩身边经过，也丝毫感觉不到影子的存在。
其实，这是因为影素和影姬在安睡之时，几乎完全收敛了气息，仿佛与黑夜融入在一起，区区野物根本无法察觉她们的存在。
希波这一晚显得痛苦，而这痛苦一直延伸到翌日天明，他那脸上被蚊虫噬咬的红斑便是证明。他几乎一晚上都在挣扎，但蚊虫总是能突破他的防线。
“我发现与你同行是错误的选择，”希波耸耸肩说道：“看吧，我脸上的痕迹，这就是我盲目跟随的后果。”
“没有人强迫你跟随着我，”影素回道：“这完全是因为你内心的一丝追求。好吧！我承认，我不想成为你的追求，所以你可以回去。”
“你就这么贬低浪人的承受能力，蚊虫算什么，即便是死亡袭来，我也会追随你。”
影素微笑，似乎感到一丝满足，但她的双目却看着正前方。她看见两颗大树，而那之间，是悬挂的人骨。
“看来我们并不是这里唯一的旅行者，”希波立即警惕，抽出小刀屏息以待。他说道：“很庆幸，我们昨晚没有被他们发现。这是食人族吗？”
他们面前的草地上突然凹陷，随即露出一个地坑来，两个长毛的怪物从地坑中跳出，手里都拿着木棍，上面镶嵌着野兽牙齿。
这正是海滨城外荒野之地中的野怪，外形似人，黑色长毛覆盖全身，只有两只眼睛暴露在外。在东极族中，这种野怪名不见经传，但在游侠和吟游诗人之间却耳熟能详。东极族的吟游诗人将其称为“拾荒者”，而游侠则形象的称为“毛人怪”。
关于拾荒者，如果在野外见到它们，请尽快逃命，因为它们天性凶残，会攻击所有活的东西。不过，拾荒者极少出现在人类的活动范围内，所以平民对其知之甚少。而游侠和吟游诗人云游各地，对荒郊野外的事物见多识广，但他们几乎都固执的将所见所闻当做智慧的宝物，因此并不透露在外。关于这一点，东极族的游者大都如此。
那两个拾荒者举起木棍飞奔而来，希波立即应战，但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见一条血光，两个拾荒者同时倒地，而影素瞬间收手，希波根本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你做了什么？”希波问。
“我什么也没做。”影素心知肚明，拾荒者并不是她出手解决的。她与希波一样，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见一道血光。不过，她比希波的眼力好得多，看见是影姬瞬间拔出长剑，一剑闪过，割开拾荒者的喉咙。
“是你妹妹做的？”希波惊异的问。
影素点点头，说道：“这里就三个人，你没出手，我没来得及出手，还能有谁呢？”她微微叹息，内心喃喃道：或许影姬会是夺得罡魁之名的那个人，十二岁的她剑技似乎能与师父影珏比肩了。
影素转头朝影姬看去，而影姬依旧面容平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恶心，长毛怪物真恶心。”影姬冷冷的道，随即绕过两具尸体，走到那两株大树之间。她朝悬挂的骸骨瞟了一眼，脱口而出，“这人死得真冤，竟被……”
她话未说完，仿佛受到什么刺激，立即向后一跃。她似乎觉察到哪具干枯的骸骨在微动。
下一刻，他们都见到了恐怖的景象。
化日之下，树影之中，枯骨正慢慢醒来。那是来自冥界的战士，骷髅头中两个漆黑的眼洞，其一散发着绿光，似乎是枯骨的眼睛。
“这是什么怪物？”希波惊惧道：“死人骨头在动！它朝这边走来了。”
“亡灵的战士，”影素说道：“东极族的传说，难道鬼妖复活了！”
“什么是鬼妖？”
“鬼妖即是丑陋！”这句话来自影姬，随着话音落地，她面前的枯骨也掉落了骷髅头。与先前一样，希波还是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虽然可怖，终究是弱小的存在。”影素走到影姬身后，也没多看一眼，便随着妹妹继续前进。
希波在后面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短短片刻之内，他接连两次看见不可思议的事物，但他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那两种物体都被毁灭。
他怔怔发着呆，直到看见两位黑衣少女走远了才回过神来，于是急忙追赶上去。就在他路过那个骷髅头时，一点绿光引起他的注意。
“这头骨的眼洞中好像有东西，”希波猛地一脚踩碎了头骨，“原来是一枚戒指。”
他毫不犹豫的捡起了这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