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乐人音离(二)
音离思考了片刻。他瞧了瞧面前流动的小河,河草中若隐若现的小鱼。然后他又抬头看着流云漂浮的天空,那圣白的光让他感觉就像圣歌充斥着天空每个角落。最后,他的目光又回归到河面上。
音离看着和格菁一同出现在水面上的倒影,说道:“我一直都喜欢乐曲,它似乎可以指引我前行的方向。我隐约觉得自己就是被这首歌指引来了这里,并且赶上了昨日那一场爽快的细雨。”
然后,音离又变换了语调,开始唱起这首歌。
青青草儿结了滴滴露,清雅如同明珠晶晶;呼呼风儿扬起缕缕云,柔和好似秀发束束;苍苍的山,散了茫茫的雾,朦朦胧胧,眼眸莹莹。喃喃语,轻轻的声,悄然如唇红楚楚。
音离唱完。格菁陶醉其间,似乎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
她问道:“你怎么不唱了?是不是唱完了?我真希望这样美妙的歌儿永远不会完结。”
“当然没有完结。这只是前半段,”音离说:“后半段我忘了。”
如果说永远没有完结,那么音离觉得永远不去想起就是永恒。
“那真是很遗憾,这么动听的歌却不完整。”她说道:“很好听的歌,这是你喜欢的一首歌吧?虽然不完整。我喜欢的歌是这一首,你肯定听过。”
她开始吟唱一首在犄角族各个部落中流传很广的歌谣。
夕阳西下,还在吃草吗?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吃着青青草。晚虫在鸣叫,它们吃草吗?哭着不掉泪,笑着不吃草。暗香花可以画,幽兰草可以吃。月亮出来了,青草变成了银白色。很漂亮,很诱人吧?他们喜欢金银珠宝,我们喜欢吃草。
听完,音离微笑着说:“我听出来了,你和大多数犄角人一样,对嫩绿的小草有着无可抵御的热爱。”
“这是别人对我的看法,他们认为我只爱吃草。”她憋着小嘴说道:“可是这对我很不公平,因为在很多时候,我也喜欢吃嫩树叶啊。”
音离闻言微笑两声,竟然无言以对。随后,他觉得有些口渴了,就学着格菁先前喝水的动作,也趴下身子把脑袋伸到河面上喝了一点水。
之后,格菁叫音离到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去说话,他就跟在她身后朝那边跑去。
犄角人普遍走路很快,所以音离在犄角族部落中几乎所有的路都是用跑的。但他早已经习惯健步如飞的走法,毕竟已经在犄角族的土地上生活了四年之久。
此时太阳已经露出了全貌,但却还未完全的散发它的热量。现在还是早上的时间,苏麻地还很凉快。
河岸边陆陆续续有前来饮水的犄角人,不过他们喝完水后就到草坪上休息。他们不会食用随地而生的草,因为野生草并不柔嫩。他们会把认为食用野生草的犄角人非常野蛮。
在久远的传承中,犄角族早已学会种植柔嫩的草叶,并把部落以西的草原地带作为主要的农作物生产地。只有当食物极度匮乏的时节,他们才会用野生草叶救济。
不过,苏麻地的犄角族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饥荒问题了。
“音离大哥,你是不是爬不上来?”她率先爬上大石头,在平坦的地方盘腿坐下。
“我可不会输给这块石头,”音离只是轻轻在落脚处点了两下,便如同飞一般登了上去。他在格菁对面坐下,然后细致看着她的面孔。
音离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突然觉得格菁那被纤细的白色茸毛覆盖的面孔比人类光洁的面孔要好看很多。
他感觉有什么思绪从脑袋里涌了出来,然后情不自禁的吟唱道:“天之蓝,昔时逢花开之季,馨馨幻化一枝洁净的白花。浞洗后,逢初升的日光,似乎尘埃都被驱逐。旦夕间,只是昙花一现,巧然迷梦蒙蒙。可怜惜,可依然,摘了花悄悄思慕。”
在音离唱歌的同时,似乎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从远处偶然吹来一阵和谐的清风,但小草却显得静默。河面似乎停止了流动,周围所有的犄角人都仿佛在保持着静止。
格菁感觉时间在美妙的歌声中停止流动,恨与恶都被驱逐得干干净净。这似乎并不是歌词所带来的美妙,而是音离的声音富有这种神奇的色彩。
“这是什么歌?”她惊讶的问,似乎感觉那是天外炫音。
“就是刚刚那首歌的后半段,”音离说:“你需要了解的是,这并不是一首不完整的歌,而是因为我不愿唱出后半段。”
“现在为什么会唱出来呢?”她说道:“太美妙,太动听。我不知道如何来赞誉这首歌。”
“有人把生命献给战争,我把生命献给这首歌。”音离突然开朗的笑道:“我是不是显得有点悲观了?事实上正如你所知,我一直都是乐观的人。因为我觉得我身边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用一首歌解决,而我又自信自己非常擅长乐曲。用心唱出的这一首歌,所以才会动听。但是,很多唱歌的人并不知道该如何用心,因为他们都没有想过将生命献给乐曲。很多美丽的乐章是用鲜血写出来的,所以需要用生命传唱。”
“我好像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格菁感到有些混乱,“不过,还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天空显得和美,白云柔然。大石头周围,碧波荡漾,清风拂来,仿佛仙子的柔裙滑过面颊。这是太过于美妙的世界。
不远处的犄角人总是结伴而行,他们在绿草间寻找幸福的种子。终于,风把对面山坡上的花香带来,所以他们在享受视觉盛宴后又接着感慨嗅觉的奥妙。
大石左边有一棵独立的树,叶子茂密的仿佛支起了一个巨大的绿色棚子。树下,有一对犄角人在开颜交谈着,树上似乎也隐藏的成对的鸟儿在叽叽喳喳。
“音离大哥,”格菁说道:“我以前就给你说过那棵树的故事吧。”
“对,不过我记不得了。”音离说:“因为是在很久之前告诉我的,而我总是会糊里糊涂的忘记许多事情。”
“那我再给你讲一遍吧,”格菁说:“那是‘结心树’,犄角族每个部落都存在着结心树,因为所有犄角人在配对之后,都要在结心树下立下誓言。”
“那就是爱情的象征了吧,”音离说:“应该是这样,就像星之歌一样,象征着对爱情的美满祝福。”
“星之歌?”她问:“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很久之前,某一族的人会在晚上唱的歌。”音离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唱,但我隐约记着星之歌给人的感觉,就像在闪亮的夜空下,发光的蝴蝶慢慢的腾飞,在空中化为了星星。”
“我能想象那种意境,就是无言以对的美妙。”她说:“就像青草一样柔软,就像树荫一样清爽。还有,就像现在的阳光一样温和。”
“但是现在的阳光再过不久就会让人讨厌。”音离说道。
他俩从大石头上跳下来,音离跟着格菁走向结心树。
关于结心树,是犄角族象征爱情的神树。在犄角人眼里,仿佛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在这一点上,是因为犄角族普遍将配对看得非常重要。
犄角族并非是单纯的向往爱情,而是非常重视繁衍生息。结心树为犄角族树立真挚感情建立起一个合适的平台,而在这个爱情的平台之上,又预示着新一代生命的诞生。在大多数种族包括犄角族在内的族群智慧中,爱情的另一层意义是生命的延续。
犄角人的寿命大约在三十到四十年之间,他们十二岁预示成年,配对之后要过了十年才具有生育后代的能力。因此,许多年轻犄角人的父母都不能陪伴孩子到成年。大约在他们十岁左右,父母就差不多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犄角族在生命力与繁殖能力上不足,才会让他们对意味着繁衍生息的爱情方面具有崇高的信仰。
“你绝对想都没想过,”音离对格菁说道:“居然会有人类陪你到结心树下!”
“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说:“现在我有另一种想法了,结心树或许还能成为一种新的象征。”
“不妨告诉我,你指的新的象征是什么?”
“两个不同种族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却相谈甚欢,我是指这个方面的象征,但是我却不明白这具体算是什么。”
她将蓝色明亮眼珠的光投到音离脸上,那中间满是纯真,显得非常干净澄明,仿佛是太阳下冒着丝丝凉气的清泉那般干净。
“这方面在人类中称为‘友谊’。”音离说道:“对,很不错哟,相谈甚欢的友谊。这种意义上的象征很适合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