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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土

第五十九章:乐人音离(三)

结心树旁边还有一对犄角人,他们给音离打招呼,他却充耳不闻。直到对方喊了三声后,他才转过头去微笑点头。音离似乎有什么心事,但思想单纯的犄角人并不能察觉到。

人类的头脑以及心的构造可以说是整个东土大陆上最为复杂的。在这一点上,如果所有智慧种族都与人类有过长久的接触,那他们绝对会承认这一点。

心思构造复杂,也容易让人变得奸邪,变得狡猾。在越来越多的人类来到南荒之后,这里许多种族都能感知到人类内心有多么可怕,可怕到他们不得不以毒攻毒,借助人的力量去与人对抗。在那多年之后的纷争中,南荒大族之一的犄角族也不可避免的陷入其中。

“许多犄角人都会在结心树下许愿,虽然我们还会面对夜空的星星或者春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雪许愿,但是只有结心树才是我们随时都能述说心愿的。”

格菁用右手中指点着额头,这是犄角族许愿和祈祷的动作方式。随后,她又对音离说道:“没有人会对许愿抱有绝对的希望,但不抱有希望的犄角人不会用手指点着额头。音离大哥,你有什么愿望没?或许可以说给结心树听。”

“我没有什么心愿,”音离说:“虽然我算不上行尸走肉一般,但很多时候都是漫无目的的走。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仿佛了无牵挂。正因为我无事可做,你们的犄角王就叫我到犄角族各地走走,我便想着随便走走也无所谓。不过现在,我似乎很想去做一件事,但我却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如果我这种心态还在你们神圣的结心树下许愿的话,那或许说明我很不真诚。”

“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但我希望你找到心愿之后,能来结心树下许愿,我更希望你未知愿望能够实现。不过,结心树是爱情的象征哟,你的愿望可不要脱离这点。如果是别的什么愿望,那可以对春天的和风许愿。”

“春天的和风吗?”音离笑着说道。同时,他想起了一首春风的歌,便毫不犹豫的吟唱起来。

河面的冰山顶的雪,消融了化作一缕烟儿,干枯的草萎靡的叶,翻新后换了衣装。

静静的默默的,悄悄的看着远方,看着目所能及的地方。

世界悄然开始转变,温柔就像妩媚的靓丽的少女。

慢悠悠的前来,带着曼妙的舞步。

慢吞吞的前来,踩着悠闲的雨点。

踏出一片崭新的世界,踏出一片繁复的天地。

转瞬之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势。

迅速的威猛的矫健的奔袭而来。

我们问她为何这么急促,是因为我们等得着急了疲软了;

我们问她为何这么急促,是因为我们激动了开心了。

时间刚刚好,留下足迹。

我们刚刚好,留下回忆。

“这是唱的春风?”她问:“太美妙了,但我听不出这与春风有何关系。”

“当然听不出,”音离说:“因为现在是夏天。很多歌儿和乐曲要在合适的时间合适地点才能品味,否则演唱得再好也找不到身临其境的感觉。”

“真是很玄奇的东西,我指的是乐曲的魅力。”她微笑着说道。

音离和格菁离开了结心树。在他俩离开之前,来了一对犄角族的恋人在树下祈福。音离有幸看到他们对爱情祈福的简洁仪式。

那对恋人相对而立,同时将手指放在对方的鼻尖,然后闭上眼睛感受对方的内心。不远处有几位是这对恋人的朋友,他们一同注视着新的爱情的诞生,并且眼里闪烁着感动的光。最后,那对恋人头上的犄角对犄角,预示祈福完毕。

音离和格菁一直看完了整个过程,才从那些观众身旁走过。

“看起来,这是让很多年轻犄角人都向往的仪式,”音离说道:“虽然很简洁,但寓意十分明了。”

“因为只有一次,而且是必须好好把握的一次。”格菁说道:“可是我却并不向往,因为没有哪一位犄角人喜欢白色的毛皮。”

“可我感觉到并非是你不向往,”音离温和的说:“其实,你是比任何一个犄角人都要向往,因为你比他们更难拥有这么一次。”

“对,是的。”她说:“你窥探了我内心真实的想法,这是属于你们人类的能力吧。如果犄角人也能有这种能力,我希望默柯他能最先领悟。”

格菁神色突变,变得有些悲观,就像黄昏下孤独的小鸟。

格菁说道:“音离大哥,我刚刚在结心树下许的愿望就是,希望默柯他能平安回来,希望他回来兑现曾经的诺言。他说过的,要和我一起在结心树祈福。但理想的美好总是被现实打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迎合自己。但,这并不是他的自私。”

音离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的,我这次来到苏麻地只是兑现之前和你的约定。一年前,我初来此处和你许下的约定。那时你才十一岁,告诉我说要我在你十二岁的时候过来为你唱一首祝福你和默柯在一起的歌谣。为此,我还准备了别的礼物。”

“谢谢你兑现了承诺,但是现在是我失约了。”她眼里有泪光闪烁,“默柯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古老的勇敢的犄角人之血。当噬牙族人开始侵略我们的土地时,默柯就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战场。”

犄角族与噬牙族总会发生冲突,两族之间的小矛盾接连不断,但所谓的战争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是两族人民习以为常的了。所以当犄角人听闻东部又遭到噬牙族的侵犯,他们也不会过多的在意。

噬牙族与犄角族的战火远离苏麻地,犄角人默柯完全可以不去理会犄角王的征召,完全可以与格菁过安宁的生活。就连外来者音离也知道这两族的冲突不会引发大规模的战争,所以都认为默柯没有必要参与其中。但勇敢的默柯最后还是离开了格菁,义无反顾的踏上征途。

音离说道:“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那我选择远离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进入硝烟弥漫的地区。”

“对于默柯而言,”格菁说道:“我或许能理解,即便他因此而离开我。默柯是唯一愿意与长着白色毛皮的我在一起的人,一直以来也只有他愿意抽出时间和我玩耍。我所知道的是他从小就被人歧视,因为他爱上了白皮毛的我。在直面这份感情之前,他内心深处却是抵制着旁人的歧视,所以他渴望得到族人的认同。”

“我大概明白了,”音离说:“他想要在战场上扬名立万,以此来让族人敬佩他。可是他或许并不知道,敬佩不是认同。如果他真的爱一个人,那么他会无视所有的嘲讽和歧视。不过,就连人类而言,也没有谁会说默柯的做法是错误的。在人类中很多地方,他们都渴望一种从战场上获得的荣耀,这比任何东西都有重要。甚至还有人为了荣耀可以抛弃一切,包括他自身的性命。”

格菁迟疑片刻,突然从眼中闪出恐惧。她说:“那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让人丧失理智。就像流珠地的黑虫一样,会钻入动物的身体里使其痛苦不堪,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赶出体外。”

“或许正是如此恐怖,”音离说:“或许比这更为恐怖。”

音离看着先前坐过的大石,上面被阳光关照,下面的勾缝里却无法得到光芒的眷顾。

他俩往部落集聚地走去,路过被足印覆盖的小片泥泞沼泽。来到空旷的草坪外,他们看见草坪忽高忽低的缓缓延伸,一直到前面不远处的稀疏长着几株柏木的居住地。

这里的部落被接连不断的木头包围成一个巨大圈子。栅栏开着,可以看见里面高过栅栏的树木,树下则是被犄角人称为“树下屋”的草房。

苏麻地的犄角族以树下屋为家,他们的屋子就是围绕树干简易搭建。所以此地犄角族也被称为“倚林犄角族”。树下屋像是一个草垛,而树枝就从草垛顶端延伸开来,又形成一层意象的屋顶。

昨夜,音离在部落族老安排的空余树下屋中度过。这让他觉得很舒坦。虽然犄角族的草棚之家外面看起来粗糙,而里面却非常适合居住,这得益于一种神奇的植物,它的叶子就像毛皮一样柔软。

棉绒树,阔大的叶子比芭蕉叶还要厚大,叶子上长满黑灰色的绒毛。倚林犄角族就是以棉绒树叶作为屋中的铺垫之物。而棉绒树叶最神奇的能力则是遇热而凉,遇寒而热,这也是倚林犄角人热爱棉绒树的主要原因。不过,棉绒树叶具有一定的使用期限,普通棉绒树叶一般只能使用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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