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祭师巫涯（三）
突然，巫涯有种不祥的感觉。他让年轻的弟子不要害怕这里，所以他俩似乎都肆无忌惮起来。从两个年轻人的神态就能看出这一点。他们在这密林中只是把祭师的身份当做护身符。此外，他们或许在心里轻视这片地区，对森林没有敬畏心。
巫涯说道：“我劝你俩不要拿着棍子四处舞动，那会招惹到草丛里的生物。”
“但它们不会伤害我。”弟子说道：“因为师父就在旁边。”
“我可没说过它们不会伤害打扰到它们的人。”巫涯严肃的说道：“身为祭师，永远不要丧失对生命的敬畏心。这里并不是只有我们，而且我们不是这里的主人。”
两个弟子受教扔掉手里的木棍，然后继续在林子中摸索。不远处有一小块开阔地，在树荫的笼罩下，那上面没有杂草，只是被枯叶覆盖着。如果快要天黑，这平坦的一处就是最理想的宿营地。
巫涯和两名弟子走上这片开阔地。他直接席地而坐，叫弟子取出食物来。他们的食物只是干馒头。巫涯掰下一块馒头就着清水也能吃得很香。年老的他并无什么食欲，而且他从不知道味觉有多么重要。
几乎所有的祭师都对食物不挑剔，只要能吃就行。祭师不追求美食，不在乎吃什么，所以他们大都是素食主义者。
一只灰野兔蹦跳到巫涯面前，它并不惧怕人类，或许是它从没见过这种生物，或许是它从白色的巫涯身上没有感觉到危险。
巫涯掰下半块馒头引那只兔子来吃，嘴里也在咋舌，似乎是在呼唤兔子。小野兔慢慢走近，它并不客气，爬到巫涯怀里吃馒头。巫涯似乎很喜欢这只动物，可是他却不知道这野兔只是某个饥饿的家伙追踪的猎物。
旁边的树后突然蹿出一个人，手持长剑，头戴草环，身上也是布满毛毛草草。
那人走到巫涯面前来，指着那只野兔说道：“这畜生是我的午饭，请老先生给了我吧。”
“你可能是饿了，那我给你馒头吧。”巫涯让弟子取出两个干馒头递过去。
“那多谢了，”他只是把馒头揣进怀里，却不立即吃，又笑着说道：“此处偏僻荒林，老先生想必也很年迈了，怎么来了这里？”
“我可能是迷路了，”巫涯说道：“或者是我觉得这片地区很能引发旅行者的好奇心，所以就进来这里。但我并未让好奇心得到满足，却在此处迷失了方向。”
“我是这里的猎人，一直悄悄跟着这只野兔，希望可以捉住。”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巫涯，说道：“如果让我从老先生你的神色判断，我猜你应该不是迷路了，因为迷路的人不会像你这般淡定。”
“如果只是猜测，那我觉得你也不是猎人，”巫涯露出和气的微笑：“你的剑很不错，但猎人不会拥有这把锋利的剑。”
“老先生好眼力，看来你并不是普通的老者。”他说道：“我叫兰九，也并不是猎人。或许我没有身为猎人的能力，因为我一直捉不到好的猎物，以至于我所尊敬的朋友们都吃不到好的食物。可是我们不得不待在这片林子里，只有当我们想到如何穿过南边的汐沙之城时，我们才会离开这里。”
巫涯感到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报上自己的名号以得到对方的信任。他说：“我是白祭师巫涯。我从帝都而来，只为能再见到明亚王，我所尊敬推崇的明行王之子。”
在巫涯到来之前，这里一直是个安静的地方。
那是很奇特的地方，四棵大树将一块平坦的石头夹在当中，大石上可能会用很多枯叶，但现在那上面却非常干净。坐在大石上有两个人，点点阳光透过树荫照射在他俩的身上，而他们身上更多的是火光，他们正在烧火。
明亚和氏偟已经在这块石头上坐了一上午，他俩一直在思考穿过汐沙之城而走上夏汉之桥的办法。明亚，氏偟，兰九以及两名勇士已经在此处逗留了三天。
穿过这片密林就是汐沙之地，再往前就是汐沙城。然而明亚一行五人并未找到进入汐沙城的办法。这是因为凯拔治下的昊岽在城外设下重重阻拦，而且夏汉之桥上还有罡魁训练出的一万守桥军，并由凯拔亲自驻守。在这种多重阻截之下，明亚一行人越来越感觉到南行的困难。
当巫涯见到明亚时，这个地方的枯寂被打破了。巫涯似乎太过激动，以至于他跪伏在明亚面前老泪纵横。明亚将他搀扶起来，急忙让他止息哭泣。但巫涯却似乎感慨不已，他内心的兴奋不言而喻。尽管他此行远远比不了明亚南行的苦难，但他却是将要用生命来结束这场旅途的。
对于氏偟，他自然一见到巫涯就知道是白祭师找来了这里。并且他还有种特殊的感觉，仿佛是一种在围墙下找到了门洞的感觉。
“明亚王，白祭师巫涯向你请罪来了。”巫涯说道：“对于罡魁封王，我必须接受他的威胁。”
“我已不再是王，”明亚说道：“罡魁已经是无比膨胀的恶魔，王石也被他所毁。华洛王族已经覆灭了。”
明亚收敛了消极的心情，他必须振作起来。他的目的地从自帝都逃出来起就没有改变。虽然一直在艰难困阻中行走，但他终究已经到了这里。尽管去往南荒的路上还有重重险阻，但他总会找到办法。
“帝都的情形怎样了？”氏偟问。“可恨的罡魁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吧，但或许帝都以及整个帝国都不足以满足他那使人生畏的野望。”
“明度为王，将举行祭天仪式。”巫涯将罡魁的目的原原本本的转述给明亚等人知道。这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身为白祭师，他必须让华洛王族的正统知道罡魁的阴谋。但这并非他唯一的目的。
明亚被赶下王位，但在巫涯眼里，即便他不是王，那也是象征着华洛族的华洛之子，是华洛族高贵的正统。所以他必须帮助明亚去到南荒，而这就是这个年迈的白祭师最后为王族所能奉献的了。
巫涯的两名弟子和那两位勇士都立在石头下。狭窄而平坦的石头上，巫涯对着明亚而坐，氏偟和兰九分别坐在明亚左右。
巫涯说道：“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北大原去到南荒，因为不久之后，整个北大原都会在罡魁的掌控中。而南荒那片神秘的土地上却存在着华洛之子的落脚点和重新崛起的希望。这一点，你们比我更明白。”
“可是我们过不去夏汉之桥，”兰九叹气道：“甚至，我们都无法进入汐沙城。”
“所以你们必须知道一件事。”巫涯开始讲述一段古代的故事。
在遥远的时代，祭师一族和神族同时存在。但神族的强大不是祭师一族可以比拟的。在神族面前，祭师就像是渺小的蚂蚁一样微不足道。然而千年后，神族覆灭了，而祭师一族却在原始的华洛土地上落地生根，薪火相传。古代智慧在唯一的白祭师中传承，身为白祭师的巫涯是如今唯一知道盘龙山秘密的人。这是神族遗漏，却被祭师一族收藏了起来。
“可是你真的要将这个秘密告诉给我吗？”明亚问道。“这可能会让你遭受历史的谴责。”
巫涯只是微微一笑：“我很老了，比历史上很多白祭师都活的久一些。或许这之后再也不会出现我这样的白祭师。就如今而言，我知道的这个秘密对很多人都不管用了。因为夏汉之桥的建成，这个秘密对大多数人都没有意义，但对你们却不一样。”
“关于盘龙山的秘密？”氏偟疑惑道：“这跟我们渡过夏汉之桥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巫涯的老脸上有些温和的笑意，“只是跟你们去往南荒有关系。或许你们是知道关于盘龙山的传说的。”
“盘龙山的传说，上川族的传说，历莒的传说。”氏偟说道：“传说历莒就是上川王族的祖先，他在盘龙山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洞，看见洞里盘着龙，这就是盘龙山之名的由来。历莒在洞中拿了一块发光的宝石出洞，后来利用这块神奇的宝石聚集了很多山民到上川平原地居住。上川族由此而来。”
“就是这个传说。”兰九说道：“可是这个传说算不得什么秘密，几乎每个上川人都知道，连我们华洛人也有不少人知道。”
“但我要说的秘密并不是指这个传说，”巫涯说道：“这个传说中的盘龙洞里，并不是历莒故事中的那样四处都是宝石和水晶，里面也并不存在龙。但这个洞却真实存在着，里面居住着一头怪物。我们的秘密就在这怪物的上方，它的身体上有道门，是古老的祭师发现了这一道门。在这门的另一边，是南荒的一个古老种族建造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