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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土

第二十四章:回环之森

荆茨毅然逃走后,荆棘并没有立刻从排水洞回去,他一直等到天亮,才走到城门下大哭。城门守卫将他捉住交给了持鞭者。持鞭者问他荆茨去了哪里,他只是闭口不言。持鞭者将他毒打了一顿,但他依然没有透露哥哥荆茨逃走的方向。

荆茨是向南逃的,也就是金麦城南边的回环之森,那里面被称为死亡之地,因为走进去的人几乎再也没能出来。在那森林深处,比迷宫还复杂,其间野兽毒蛇遍地,万分凶险。

奴隶逃跑是重罪,在上川东夷这些族中,奴隶逃跑一经发现就是死罪。而在明行王当政的华洛族中,掌管律法的伯爵放宽了规定,成年华洛族奴隶逃跑三次才会被活埋,小奴隶五次以上才会被处死。关于伯爵放宽了这条规定的原因是:华洛族中并不经常发生奴隶逃跑的案件,而且伯爵制定的持鞭者管理奴隶的规定也极大的限制了奴隶的逃逸。

荆茨这次逃跑正是他的第六次逃跑,根据律法,他一旦被捉回去就必然会被活埋。他的逃跑引起了持鞭者的愤怒,持鞭者立即将此事报告给金麦城的负责处理奴隶事务的官员。官员派了五百士兵进入回环之森外围搜查,但他们并不敢进入森林深处,所以他们的搜查只持续了半个月,最终无功而返。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荆茨的足迹,但他们估计逃奴早已进入森林深处。最后官员宣布,逃奴荆茨已经被回环之森里的野兽吃掉了。荆棘听闻这个消息后,伤心不已,痛哭流涕。在持鞭者的嘲讽和逼迫下,荆棘最后不得不相信哥哥荆茨死于非命。

荆茨并没有被野兽残害,他相信上天会给重获新生的他一条生路。他没有鞋子,所以他用树叶包裹住脚足,用坚韧的树藤缠住树叶,这样就得到了简易的鞋子。这双鞋子陪他度过了三日。

荆茨在回环之森里,每日都为食物而发愁,但他爬树的本领很高,所以他可以得到树上的果子。每到夜晚,他会寻找到最高的树爬上去休息。在树上,他会听见四周都有野兽嚎叫和死亡的声音,但他并不惧怕,因为他觉得这些声音比起持鞭者的恐吓要悦耳得多。

荆茨会在溪边看见水里的鱼,这时他就掰下一根树枝用石头打磨尖利,然后就用这根树枝到水里捕鱼。他把那对火刀火石当做宝物,所以他经常会有熟食进肚。他独自一人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也时常面临危险。

有一次,荆茨捕捉了一只野兔并将它杀死,兔子的血腥味引来一对恶狼,所幸他的旁边有一棵树,于是他立即爬上树去躲避野狼,而那只兔子却被狼夺走了。他在想,如果他有一根长枪,那他就能与野狼搏斗,所以他打算用尖石和木棍制作一杆枪,而当他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他又发现比恶狼更凶猛的野兽。

荆茨隐藏在树叶后面,看着树下的老虎健步走过,他没有信心与猛虎搏斗,同时也放弃了制作长枪的想法。他每天都会发现蛇的踪影,那些很会伪装的蛇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有的蛇通体漆黑,就潜伏在黑暗处;有的蛇碧绿,则隐身在树叶中;还有枯黄的蛇埋伏在地上。

森林中处处凶险,但荆茨总能有办法及时躲避。他似乎天生就适合生活在原始丛林中,只因他的感知能力超乎寻常,而且他的反应速度也比野兽快的多。

在荆茨艰难的度过十日之后,他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一具士兵的骸骨。一开始,他有点害怕,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检查着这具躺在此处沉睡了上百年的骸骨,发现它的战靴竟然还完好无损,于是荆茨得到了一双可以完好保护双脚的靴子,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地面上的毒蛇毒虫。接着,他又发现了一杆生锈的长枪,于是他得到了长枪。荆茨觉得这具骸骨生前可能是个将军,因为还带着佩剑。荆茨把那把剑抽出来,他惊讶了,这柄剑完好如初,依然十分锋利。最后,荆茨拔下了骸骨那破烂的盔甲套在自己身上,觉得蛮合适。这时,他在幻想,或许他以后可以成为一名将军。

关于这具骸骨,一百年前是华洛的男爵,名为兰三。他的剑是工族的能工巧匠所打造,他的战靴是那一代的华洛之王御赐的。他在与上川族的战役中遭受重伤,败军之后又遭到敌人追杀,他被追了一个多月,一直被追进这座回环之森里。回环之森的深处就像一座迷宫,他迷了路,最后只能在这个孤寂的山洞中因为伤重无医而孤独的死去。不过,他留下的剑和战靴却能帮助荆茨在这里生活。

荆茨得到了一柄宝剑、一根长枪、一双战靴和一身破破烂烂的铠甲。他非常高兴,找到溪流,然后直接跳进水里。等他从水里上岸后,他那一身破破烂烂的铠甲也被冲洗干净了。

现在,荆茨觉得自己应该是这片森林的霸主了,所以他迫不及待手持长剑四处挑衅。他看见了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立即用长剑将其斩成两节,接着又看见一群野兔,便伸直长枪去追赶。他在森林里引起了躁动,几只鸟儿被他惊吓的飞了起来,地面上的松鼠也都远远的躲着他。他感觉到非常的自由,他感觉到无比的兴奋,他觉得自己不会担惊受怕,只要长剑在手,森林里的任何生物都要躲着他。

荆茨想,他应该给自己搭建一个木屋,就在树上。于是他四处找寻合适的树木。他发现两株大树离得很近,而且伸出的树枝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平面。他将长枪插在地上,带着宝剑去爬树,他发现战靴不适合爬树,便脱了战靴。等他来到树上,立即用剑清理繁茂的枝叶,忙活了一阵子后,他在两株大树的中间清理出了合适的空间。他着手搭建他的木屋,四处砍伐小树,并削成木棍,然后又把这些木棍一一搬到那两株大树下,接着又找来许多藤蔓。忙活了大半天,他才在两株树木交织的枝干上用木棍和藤蔓搭建起一个小平台。

两天后,荆茨在树上的小木屋终于建成。其实那并不是木屋,只能算是一个用木棍捆绑起来的笼子,既不遮风也不避雨。不过,荆茨自有他遮风避雨的办法。他在一片沼泽地里找到许多芭蕉树。他砍了许多又宽又大的芭蕉叶带到树上,将它们布置在小木屋的顶棚上,这样就算是屋顶了。为了防止屋顶的芭蕉叶被风刮走,他又砍了些木棍绑在芭蕉叶外面,这样一来,芭蕉叶就是被两层木棍给夹住,不会被风轻易吹走。

就在荆茨的小木屋完成之后,回环之森里下了一场大雨。不过,荆茨精心制作的木屋经得住考验,并没有被风雨搞垮。但是两棵树却被大风吹得摇摆不定,这让荆茨感觉到危险。于是第二天阳光出现的时候,荆茨就把两株大树大部分的树枝都砍掉了,两株大树也呈现出光秃秃的样子。

荆茨虽然有宝剑长枪在手,但他还是要避免遇见森林中真正的两位霸主,黑熊和老虎。不过现在他不会惧怕野狼,他还用长枪刺死过一只野狼,狼肉的味道也让他感觉很不错。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有些树叶开始发黄,蛇也进入洞里躲藏起来。这些时日里,荆茨会感受到孤独,会时常想起弟弟荆棘,但他也只能默默向上天乞求保佑弟弟荆棘不被鞭子殴打,不用遭受痛苦。

天气开始变凉,荆茨知道秋天来了。最近几个夜晚,荆茨都是发着抖入睡,直到第二天太阳出现,他才觉得温暖。好在他皮糙肉厚,这点寒冷还耐得过。不过之后的接连不断的阴雨天气就让他遭罪了,终于他打算不再接受寒冷的侵袭,那让他感觉像是再一次回到了持鞭者的鞭子下,而且他身上的伤疤也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而发紫发乌,这让他感觉像是持鞭者的鞭子又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他做出大胆的决定。

天亮,荆茨从木屋里下去,吃了一些水果之后,他握起长枪在地面寻找熊的足迹。他鼓起勇气要与黑熊决斗,因为他需要熊皮度过寒冷的夜晚。他就像猎人一样寻找着他的猎物。

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荆茨知道那是熊的叫声,于是他立即朝那个方向跑去。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他也听到了除熊叫声之外更多的声音,是饿狼的嚎叫。荆茨不会贸然出击,因为他没打算在杀死一头熊之后还要面对群狼的攻击。他爬上附近的一株大树,看见一群灰狼正在围攻一头黑熊。

在森林中,时常会发生因为食物短缺野兽之间争夺食物的撕咬。寒冷的冬天快要来临,食物越来越少,灰狼越来越感觉到饥饿,它们瞄准了母黑熊的幼崽,聚集到一起对黑熊发动了袭击。

灰狼一共九只,其中有两只被黑熊击毙,剩下的七只都龇牙咧嘴神色凶恶。母黑熊身上也被狼咬出道道伤痕,伤口处累累的流出鲜血。灰狼似乎很有战术,它们每两只轮番上阵,接连不断的消耗黑熊的体力。黑熊为了保护后面洞中的三只幼熊也在奋力抵抗。

它们的战斗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灰狼群似乎胜券在握,黑熊越来越乏力。最后一波进攻,灰狼群起而上,全部往黑熊身上扑去,黑熊再也支持不住,哀嚎着倒在地上,立即有灰狼上去咬住它的咽喉。母黑熊最终在敌人的群攻之下丧命。解决掉母黑熊之后,灰狼凶恶的眼睛瞄准了洞口的三只幼熊。

荆茨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灰狼身后。他看见了幼熊恐惧的眼神,它们在呼救,他内心的怜悯心不允许他看见幼小生命被恶狼残害,所以他举起长枪瞄准了灰狼。

灰狼在大战黑熊之后体力耗损很大,但它们不会放弃到嘴的美食。一只灰狼似乎性急了些,它第一个朝荆茨扑去,而荆茨只是长枪一挺便从狼的胸前后背对穿对过。又有两只狼一同向荆茨扑过来,荆茨放弃了还穿着灰狼尸体的长枪,迅速抽出宝剑,他一剑一只将两只灰狼都解决了。灰狼还剩下四只,它们胆怯了,最后忘了一眼洞里的幼熊不甘的离去。

荆茨得到了三只小熊,他把它们全都带到了树上的木屋里,这下他感觉不到寒冷了,三只小熊总是热乎乎的。而三只小熊似乎也把荆茨当做了第二位母亲,每天都片刻不离的跟着荆茨。荆茨很喜欢这三只小熊,因为它们不仅能帮助他度过寒冷的夜晚,还驱逐了他的孤独感。不过,现在他的负担也加大了,他每天都要给这些小熊喂食。

这些小熊的饭量很大,每天都会吃掉三条鱼,好在它们并不挑食,没有鱼或者野味的时候,它们也会吃野果。荆茨在想,小熊为何比他自己都要吃得多,原因是它们在为冬眠做准备。

冬天来临,荆茨为三只小熊找了个冬眠的洞穴,他也在洞外重新建造了一间木屋,这让他忙活了十天。小熊开始冬眠了,荆茨失去了小熊的陪伴,再次感到孤独,而且他也再次感觉到了寒冷,他每晚都会生起火睡觉,那样才不会被冻死。

有一次,他放在小屋里烘干的野猪肉引来了饥饿的灰狼,荆茨借机又杀死了两只狼,把狼皮剥下到溪水边洗干净又晒干了。穿着狼皮,荆茨才感觉到一丝暖和。后来,他又猎杀了几只狼,把得到的狼皮铺在木屋里当做床被。

荆茨不知道自己在回环之森里待了几年,当他离开回环之森的时候,他已经像个野人,胡须也长了出来。那三只小熊也成了大熊,站立起来几乎与荆茨一般身高。荆茨十六岁从金麦城逃进回环之森,在森林里度过了四个春夏秋冬,走出森林时,他已经二十岁。而他人生的起点就是他走出森林的那一刻,这一年是明行王十九年,正是男爵罡魁建成横跨通天江的夏汉之桥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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