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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一阵激灵,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就像是被狼盯上了似的。
吴老三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也没做坏。
平时就愿意蹲在小卖店对面的墙角晒阳阳,有时候我买冰棍吃还给他分一个。
他的眼神我太熟悉了,但是刚刚我敢确定那绝对不是吴老三!
原本鼓起的勇气瞬间被砸的稀巴烂。
然而终究还是要走的,我也只能赶鸭子上架。
我跟朱广山朝着小道里面走过去。
这里的道旁扯了几个桩子,就是想把牲畜挡住,我跟朱广山翻身钻了过去。
“叔,一会儿要是看见人影,不要想就直接开枪。”
朱广山有点不太情愿,我劝道:
“琳琳进来有十四个点儿了,如果没猜错应该跟英子她们一样。”
朱广山点点头,显然是同意我说的。
我俩都四处打量着,因为天色已经黑了,又是找人,只能两个手电都开着。
“叔,这后山里有野兽不?”
朱广山担心琳琳我知道,但是如果这么找下去,连句话都没有,恐怕没等把琳琳找着,我俩就吓疯了。
朱广山心不在焉的说八成是有。
干脆把枪上了膛。
风吹进大山坳里,呼啦啦的树叶子那叫一个渗人。
而且不知道是山体构造的原因还是咋,总觉得这吹进去之后就像是折回来一样,比小孩哭都吓人。
我这听来听去就感觉头皮发麻,那音忽高忽低,欺负有序,细听就像当时疯子吴三吆喝的拜山调似的。
我这个脚属实是有点沉,感觉腿都瓢了。
强烈的紧张感让我的全身皮肤都在瘙痒,每挠一下都伴随着刺耳的‘吱吱’声。
因为我总算想明白这个拜山调的意思了。
这拜山调根本就不是用来拜山,而是像入场券一样。
‘一生二死三不活!’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后山有啥可怕的东西,反而忽略了本质问题。
当年我哥进去把疯子吴三带出来,当年吴三自己去的后山,之后我哥去的,相当于分别是两个‘一生’。
我爸妈当年说因为一对青年情侣进的后山,最后都生死不知,应该就是拜山调中所提到的‘二死’。
至于这个三不活,到底说的是什么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为啥我总感觉村里要出事了。
因为拜山调的下一句是‘四进五出鬼跟着。’
也就是说琳琳、英子他们进来四个人,但是出去的时候是三个,是不是说还有两个……跟着她们!
想到这里的时候,不难想到赵权家的狗以及英子的反常,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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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已经布满了我的全身,我想走快点,跟上朱广山,图心里个安慰。
毕竟这是我身边唯一一个活人,可是四下望去,哪里还有朱广山的半点儿影子?
我感觉凉风涌进我的衣服里,顿时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我忍不住恐惧想要大声呼喊朱广山的时候,远处传来朱广山的呼喊声。
“三儿,找着琳琳啦。”
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欣喜的,毕竟十几年的交情,而且琳琳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我的步子却渐渐变缓……
我对后山有着绝对的畏惧,哪怕现在还没有真的进入到后山深处,我仍旧充满了恐惧。
我爸妈进入后山音信全无,十之八九是遭遇了不测。
我二哥虽然全身而退,但是耗时两天,身上的伤口比二爷头发都密。
而我和朱广山刚刚进来不过十几分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找到琳琳?
我寻着声音所在的地方照过去,确实是朱广山的身影和倒在地上的琳琳。
之所以失去了朱广山的影迹也是因为他的手电筒掉在地上,被杂草遮住了光线。
我调整了一下站着的位置,看到朱广山的侧脸并没有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
我长出了一口气,急忙走上前。
“三儿,这可咋办?”
朱广山焦急的问道。
我可是看见过朱广山拦着牲口不让进后山时样子,不过两三年前,硬是徒手放倒了一头半大的牛的。
此时的朱广山眼睛红肿,转头时我看见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琳琳的情况似乎很糟糕,嘴唇干裂,不似英子那般还有的折腾,整个人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尚有呼吸,基本已经与死人无异了。
“叔,咱们先把英子背回去,其他的慢慢想办法。”
朱广山直接背起琳琳往回走去。
我虽然怎么想都感觉不对劲儿,但是眼下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捡起土枪,跟在朱广山的身后。
只是我这一路上始终都是提心吊胆的,不时的用手电筒照向身后。
直到我们彻底下了山,我这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看见路口几个没走干净的青年,我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亲切感。
尽管我还记得有一个小时候总抓我小辫子,甚至把柿子汁蹭在我身上。
但是这一刻却尤为的亲切。
看着朱广山背着琳琳远去的背影,我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双腿发软。
我暗暗发誓,这后山绝对打死我我也不会在进去了。
颇为介怀向后山看了一眼,然而看完这一眼之后,我整个人都吓的尖叫出声。
在山巅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明明相隔那么遥远,明明天色已经很暗,但是那个人影的轮廓却又那么清晰。
朱广山!
他正站在山巅看着我笑!
甚至他似乎是知道我看到他了,他看向我时居然微微点头。
我的尖叫声划破了长空,引得村中的狗疯狂的叫个不停,壮观却又邪异。
“三……白芷你咋啦?”
旁边的周庄扶着我,如果不是他手疾眼快,我肯定要摔在那个泥坑里不可。
可是哪里来的泥呢?
原来不知不觉间,雨已经下了好久……
我回过神来,伸手指向那个山巅,只是此时早已经没有了朱广山的影子。
周庄跟刘宇像是个保镖一样把我围在中间,虽然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是确实让我安心不少。
“我们现在去哪?”
周庄说道,我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看后山确定没有异样,而后跟周庄说道:
“你们送我回家吧,我有点走不动。”
其实我很想去琳琳家,只是匆匆一瞥想到山巅上的朱广山时,我心里莫名的感觉害怕。
我可以确定,背着琳琳的也是朱广山,因为他对琳琳的那种父爱不可能掺假。
但是我也坚信山巅上的朱广山不是假的,因为他的笑容中似乎有那么一抹感激之情?
我不是圣母,能一起带回琳琳应该就是我的全部力量了,剩下的事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急不得。
尽管我有心躲在英子家,毕竟鬼婆来了我相对安全,而且我满心的疑惑无法解答。
但是我真的好怕,至少我需要冷静一下,梳理好所有的事情,尽可能的趋吉避凶。
周庄和刘宇走了,但是出于恐惧我没敢关灯,甚至一个人灰溜溜跑去二哥的主卧把电视放到最大声。
可是纵然如此,直到鸡叫了,我才沉沉的睡去。
梦中似乎有人呼唤我的名字,声音很缥缈,但是却异常的亲切。
我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当我真的找到时,却猛然惊醒,因为我发现,声音竟然传自后山,而那声音是妈妈……
后知后觉的我发现之后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罢!”
我只能把这件事彻底放下,不是我冷血,而是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趋吉避凶本就是人的天性,没必要非去作死。
后山的危险,远不止我之前遇见的那么简单。
甚至我都怀疑,是不是后山有什么生灵在刻意给我便利。
我不会傻呵呵的认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甚至这个事情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二哥。
或许是因为‘它’忌讳我二哥,所以才让我有了一线生机。
然而事情往往不随人意。
琳琳被救出来,我是开心的。
但是跟她一样的英子、小翠和吴桦情况差不多。
英子因为替身的关系,状况比他们三个好一些,但是并不多。
正如现在,赵权带人来到了我家,而且听他们的话,是从家里,一步一步磕头磕来的。
这些所谓的繁文缛节,是和尚为了神化自己为神明所做的。
但是人家诚意满满,我确实有被感动到。
“叔,你们这样,这不是让我折寿嘛。”
赵权是小翠的父亲,按说也算是长辈,如果我真的能 救他们,也就算了,可是我何德何能,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我二哥!
“三……白三奶奶,你一定要救救英子她们,这都是我们的心头肉,你说这么下去,这可咋办?”
我没答允,而是先把他们挨个儿扶起来。
“叔儿,鬼婆怎么说?”
“鬼婆……鬼婆说她只能保三个孩子两天,说这件事只有白家人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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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权这么说着,随后叹扣气。
“叔也知道你常年在外上学,对白家的事了解不多,但是二爷不在,我们也真的是没办法了。”
“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要叔这条老命,叔也绝不吭一声。”
我看着赵权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心里也不好受。
我小时候爹妈就一去不返了,是二哥把我拉扯大,我对父母的亲情无疑是非常渴望的。
小时候看到小朋友都有爸妈来撒娇,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心里也很馋。
“叔,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们。”
赵权面漏绝望,吴桦的妈妈当场就哭了出来,反被她爸喝止。
“别特娘的哭了,三儿也不容易,本来就不会这些东西,咱们确实有些难为人。”
老吴说了这句话之后,总算让吴桦的妈妈停了下来。
但是我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救人,是白家的天职。
但是我却没有承载这个力量的能力。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越发的佝偻,我似乎看到了朱广山的影子,那父母对于子女好不藏私的爱。
我长出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变得宁静,但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为了放空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疯狂的做家务,可是脑海中萦绕的始终都是四个人病恹恹的脸。
天色渐晚,我还是安奈不住自己躁动的内心,我去了英子家,因为鬼婆在那里!
“你来啦。”
炕上的赵权当场就哭了出来,或许是看到我背着登山包。
“你知道我回来?”
我对着鬼婆弯腰鞠了一个躬。
鬼婆笑着。
“你是白家的人,你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的。”
我不想在跟她这么无味的聊下去了,因为越耽搁,我就越不想离开。
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我真的可以解决他们身上的问题,但是,我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每多耽搁一分,就会让我留下来的信念更强。
“我要怎么做?”
鬼婆的脸终于严肃了起来。
“你爸妈进入后山之前,我们曾见过。”
我眉头微皱,这件事我是不知道的。
“你二哥也不知道,因为你爸妈让我留句话给你,而不是你二哥。”
“什么话?”
鬼婆沉默了一会儿,道:
“祭献。”
我下意识的将拳头攥的更紧了。
这才是我上一次能够平安走出来的真相嘛?
“你……”
我不由的有些恐惧,虽然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是当鬼婆把真相摆在桌子上跟我明说,还是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这是你爸妈说的原话,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我眉头皱的更紧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就两个字?”
“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字肯定是留给我的呢?”
鬼婆苦笑。
“因为你才是白家的人啊。”
听到这句话,我脑袋差点炸开,我是白家人,那我二哥又是谁?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鬼婆直接说道:
“你二哥是你爸妈领养的孩子,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因为他们曾经离开村子两年左右,回来时抱的男娃就是你二哥。”
我也是恰逢你们村老人出殡,见过你二哥,细问之下,你爸妈才说了实话。
我沉默了良久。
“要怎么才能祭献?”
……
一个小时之后,我的心情越发的沉重,因为我正站在之前朱广山所站的山崖边儿,只要脚下稍稍一滑,我就会命丧当场。
尽管,我可能已经活不久了。
现在我才知道我二哥为什么不让我来后山,他是在保护我!
按照鬼婆所说,如果我不在后山祭献山神,琳琳她们四个都会死。
当然,对于自私的我来说,我没必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她们。
但是鬼婆还说,后山的山神有诅咒,我二哥之所以能活着出来,是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了诅咒。
尽管没有性命之威,但是真的爆发开来,恐怕会像吴老三一样,成为痴傻。
我承认我自私。
她们四个人的命,没有二哥来的重要。
因为二哥是我的唯一,是我唯一的依靠了,我想不到,如果他真的疯了,我要怎么面对他。
既然如此,还不如彻底打消这个可能性。
我拿出了水果刀,割在了手腕上。
血水在寒风中变成飘零的血花。
弥漫在这片天地间。
我仿佛看到了日出。
旭日东升,洒下万丈光芒,青翠的草地树木,在阳光下摇曳生姿。
我仿佛看到了日落。
夕阳西下,照破山河万朵,山涧的水流奏响着曼妙的旋律。
我仿佛看到暴雨。
拍打着生机勃勃的植物,肥硕的草叶虽然折断,但是她们仍旧不屈。
我仿佛看到了我的父母,她们在抱着我相拥。
我仿佛看到自己流下了泪,诉说着对他们的这一份思念。
最后我看到了二哥,他担忧的抱着我,一遍遍的呼唤着我的名字。
但是我好累,我的手轻抚着他的脸。
“哥。”
当我醒来,这是一个黄昏,二哥正开着车,而我就那么被塞在了后坐。
窝的难受,忍不住发生哼声。
“醒了?”
二哥顽固不化的脸拉拉着,好像我欠他钱一样。
可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上并没有伤口。
“这是?”
“忘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明明我的手腕被割开,但是此时哪里还有半点伤。
“哥,我不是在后山嘛?”
二哥表情严肃的看着我。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可以去后山,爸妈去了后山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你要是敢去后山,小心……小心我打折你的腿!”
我有点心虚的缩了缩身子,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摸了摸左手,原本伤口的位置。
出奇的是,竟然没有半点伤痕。
“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二哥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当然回家,你不是来接我的嘛?”
我满脸的疑惑,我明明是在后山!
“哥,鬼婆说咱俩不是亲兄妹。”
“嗯。”
我疑惑。
“你知道?”
二哥没好气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
说着,车子已经到了门前。
而且我发现,家门没锁,心中不由的有了猜测。
特别是刚刚二哥关车门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他的左臂的手腕处,多了一抹新伤……
原来那天我献祭的时候是我二哥给我挡了劫难,我这才活了下来,英子那几个孩子也已经没事了!
我二哥说,我是白家人,负责保护大伙,而他负责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