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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急得挥手,冲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记者嗅到了其中隐情,举着麦克风对准我。
「你怎么喊他老公?不应该啊。」
「我和他是夫妻。」我一脸茫然,「需要我回房拿结婚证给你们看吗?」
记者瞄到房里挂着的婚纱照,连忙说不用了。
随即关了镜头,忍不住埋怨梁平:「刚才是新闻直播,你怎么没说吻你的女人不是你老婆啊?」
明明想要拍些夫妻恩爱的画面,让广大网友相信爱情,不要对婚姻失望的。
这么一闹,又得激起网民之间的骂战了。
太负能量了!
梁平剜了我一眼,低头哈腰给记者赔不是。
这时,大山带着村里人气冲冲闯进来。
「好你个梁平,我当你是好兄弟,你把我当猴耍,说!你和我老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和素云是清白的……」梁平刚开口,便吃了大山一拳。
好端端的采访闹成了恶性打人事件。
这妥妥的新闻素材啊,镜头继续开启了。
我哭唧唧挡在梁平面前:「大山哥,你别这样,我向你赔礼道歉,你别怪他好不好?说到底他也救了你儿子一命。」
记者震惊:「啊?梁先生救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啊?」
「我跟他的孩子上个月已经死了。」我指着外面的山头,「就埋在那,我老公卖给人家配阴婚了。」
梁平一记眼刀扫过来:「张婉如,你住嘴!信不信我打你?」
他抬手作势打我,我惨叫啊了一声,倒地抱头痛哭。
这么好的机遇,我不玩死他就不姓张。
记者护着我,呵斥他:「梁先生,你怎么还打人啊?还有,给小孩配阴婚是恶俗,你太恐怖了!」
「不是这样的……你别听这女人胡扯,她这是在报复我呢。」
但谁会听他的?
他的名声我毁定了!
这件事后,梁平沦为笑柄,与大山也决裂了,躲在家里好几天没出门。
「张婉如,你就是故意的!我明明交代过你,不要从房里出来,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差点就成大网红,能带货赚大钱了!」
他从没想过谎言被拆穿会有什么结果。
但我可不想受他牵连,以免将来东窗事发,让人觉得我和他合伙诓人。
凌晨三点,我趁着梁平熟睡,拿起铁锹出了门。
头顶戴着一盏电筒,借着微弱的光去了埋葬我女儿的墓地。
泥土冻得结实,我挖了两个小时,才把棺材挖出来。
天知道我有多期待女儿的到来,明明她不用死的。
这一切都怪梁平,是他害我没了孩子。
我流着泪撬开棺材,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四十来岁的男尸。
这个村的男人就算死了,也把结婚当成是毕生目标。
死前留给家人的遗愿都是:甭管怎样,一定要让我娶上媳妇。
连我女儿这种死胎,只要是女的,都是香饽饽抢着要。
如此对待我可怜的孩子,叫我如何不恨梁平?
我围着棺材翻了一遍,没发现有女婴在内。
突然想起梁平奶奶说过的话:「配阴婚的女性不能和老公同椁而眠,以免到了阴曹地府压老公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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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问:「那女尸放哪去?」
他奶奶说:「用钉子钉在棺底。」
我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万万没想到我的孩子会遭这一劫。
厚重的棺材被我一举推翻,底下小小的人儿展露在我面前。
已经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形态,若不是天气冷,只怕早已腐化。
我拔下钉在女儿身上的十五根铁钉,抱着她回家,放在梁平身侧。
看着他们父女睡得安详,我打心里的欣慰。
第二天,梁平的惨叫声划破苍穹。
我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看到你女儿不高兴吗?」
他吓得脸蛋都青了:「你真的疯了。」
我捂住嘴笑出了声:「你才知道我疯了吗?早在你扔下我不管,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死掉的时候,我就疯了。」
「我们女儿真可爱啊,以后每晚躺在你床头好不好呀?」
看着恐怖的娃娃,梁平拿起手机摇人。
我爸妈和婆婆来了之后,皆惊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梁平更是紧紧抱着他妈哭道:「我要离婚!这女人太恐怖了,我一天都不想跟她待在一起了。」
但我知道我爸妈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我们离婚。
我爸妈虽疼我,却更在意家族脸面,认为离婚是大逆不道的事。
「离婚想都别想!婉如就是死也要死在你们梁家。」
「我好端端的女儿嫁来你们家,被糟蹋成这个样子,还想退货?除非拿一个亿赔给我们,我们才会将女儿接回去。」
气得我婆婆大喊家门不幸,最后不了了之。
我爸妈回去前,塞给我几千块,却给梁平转了十万,求他们家多担待我。
「婉如啊,好好跟梁平过日子,当初是你非要嫁给他,我们可没逼你。」
「要是离婚,你该何去何从?传出去对你哥不好,也会让你嫂子有负累感。」
「乖乖听你婆婆的话,养好身子,早日为梁家生儿育女,爸妈会时常帮衬你们的。」
我只觉得心灰意冷。
我多渴望爸妈能安慰我,带我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他们一味让我忍让,以夫家为天。
助了无耻之徒的气焰,梁平又岂会善待我?
果不其然,拿到钱的梁平第二天就去了大山家。
「大山兄弟,我和素云真的没什么,你真要为一点点误会,舍弃我们从小到大的兄弟情吗?」
「兄弟我跟你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心拿出来给你看,婉如那贱人变成这个样子,恐怕要不了孩子了,我以后就拿栓子当亲儿子看待。」
「我往你卡里转了八万,当是兄弟我给你赔礼道歉。」
素云也在旁边劝说:「都怪我,那天儿子失而复得太激动,我才会亲了梁哥一口,闹出这么大的误会,我该死!」
在梁平拿出八万块来,大山早就不生气了。
三人握手言和。
我阴沉沉地站在角落里窥探这一幕。
在我发现梁平和素云不对劲时,早在家里装了摄像头。
梁平和栓子的亲子鉴定后天就会出结果。
我倒要看看他们之间是纯友谊,还是纯炮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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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把女儿安葬在水风宝地,梁平就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搜了一遍家里,没见到那个骇人的女婴,终于舒了一口气。
「婉如,你挖孙大爷儿子的坟,孙大爷很生气,他说只要把女婴还回去,他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到底,他还是想拿女儿配阴婚,好让男人一直镇压着,以免女儿回来复仇。
他来厨房寻我,见我蹲在地上磨刀,深吸一口气。
「你要干什么?」他做好往外跑的姿势。
见我不说话,他慌极了:「你别冲动,这事我不提了行么?」
夜里,我终于磨好刀,在家里寻了一遍,都没发现梁平的身影。
突然了然,去了外屋的杂物房,我记得那是他和素云翻云覆雨的地方。
踹开门后,两道白花花的身影吓得汗毛竖起。
「婉如,把刀放下!不是你想那样,我和素云是清白的。」
「是啊嫂子,我身痒来找梁哥帮忙涂药膏罢了,我们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两人手忙脚乱想穿衣服,我拿着菜刀将衣服砍得稀巴烂。
像拎小鸡崽似的把他们扔了出去。
素云跪在雪地里哭诉忏悔:「嫂子,我错了,真是羞死人了,我再也不和你老公苟且了。」
梁平则自扇巴掌:「老婆你饶我们这次吧,万一大山知道,他会杀了我们的。」
但已经晚了,大山早已看到这一幕。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好兄弟。
素云冻得动弹不得,哆嗦着道:「大山,是张婉如强逼我们脱光光,就等着你上当,好让我们互相残杀。」
「我跟你这么多年,对家里人尽心尽责,方圆十里哪个不赞我是个好女人?」
一开始因愤怒失去理智的大山,看着媳妇的鳄鱼眼泪,竟然真的信了几分。
加上梁平发毒誓,他立马全信了这对狗男女,认为是我不择手段强迫他们脱衣服的。
呵,这猪脑袋也是没谁了。
我直接甩出监控视频,堵住所有人的嘴。
大山看着淫糜不堪的画面,浑身抖得厉害,缓了许久才吐出一句:「你们!这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梁平深知无可狡辩,跪得十分丝滑。
当场给大山转去剩余的两万块钱。
「大山兄弟,你莫气,何必生我这种烂货的气?我该打!怎么就碰你的女人呢?我真是无颜面对你啊。」
「我羡慕你有个会整活的老婆,我是真羡慕啊,想着只要让我睡一晚,哪怕要我马上去死,我也乐意。」
「不如这样,你看张婉如怎样?只要你吱一声,这女人你可以随意蹂躏,以后咱们什么都共享行么?」
大山彻底消气了:「包括共享你老丈人家的钱?」
梁平猛地点头:「当然,我只要跟岳父岳母装可怜,他们就会立马转钱过来,只要我不提离婚,我想怎么地都行。」
素云拉着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以后咱仨好好过,日子肯定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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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入戏太深,全然忘了有我这号危险人物在。
直播弹幕炸了,都在刷666。
要不是账号突然被封了,我真想让广大网友瞧瞧他们的三人行。
第二天他们的丑闻登上头条,声名狼藉。
大山知道时,举着斧头要砍死我。
周围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我见差不多齐人了,在众人面前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
「大山和栓子确定无血缘关系。」
「梁平和栓子确认亲子关系。」
我将两张鉴定扔了出去,对唇色发白的梁平道:
「老公,你可真厉害,诓好兄弟帮你养了这么多年儿子。」
大山的斧头朝梁平扔了过去,扯着嗓子大骂:
「你们这对、贱人!竟然在十年前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让我白给你们养了这么多年儿子。」
「梁平,难怪你总这么爽快给老子转钱,原来这钱是给你儿子的。」
他一边骂着,对狗男女又打又踹。
昨晚三人合计一起过日子的约定,到止作废。
我俨然成为众人最同情的一个。
三姑六婆、姨妈舅爷围上了上来安慰我。
我假哭了几声,默默退到一边看热闹。
最后还是村长来主持公道:「栓子归梁家,梁平给大山赔二十万,至于素云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嘛,大山要就留下,不要就赶走。」
大山愤怒道:「要!当然要了,我要带这贱女人回去天天揍,直到给我生出儿子来。」
事情告一段落,我也应该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了。
为了帮梁平挽回名声,我瞒着他卖了家里的代步车。
二十几万买来的车,我一万块卖了出去。
车贩子说可以给我三万,但我哪能要这么多啊?
以梁平这种对外人都能上刀山下火海的尿性,就算我将车子免费送出去,他都会竖起大拇指夸我有大爱之心。
果然,梁平回来听说后,一口气没抽上来,高兴得睡了十八个小时。
「张婉如,以后不准卖我的东西,否则我跟你离婚。」
「要不是家里需要一个女人洗衣做饭,帮我照顾栓子,我早就赶你走了。」
事到如今,他竟还想跟我离婚,看来是我没学习到他舍己为人的大爱精神。
我打扫卫生时,特地用油拖的地,导致他们父子双双摔骨折了。
我抱歉道:「家里的板车只能拉一个人上医院,拉谁好呢?」
梁平疼得鬼叫狼嚎:「当然先送我去医院,栓子还小,有自愈能力。」
这怎么可以?这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我知道他在嘴硬,实则是希望我先救栓子。
所以我尊重他的意愿,果断送栓子去急救。
离开家前,梁平实在太呱噪了,我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顺道往嘴里塞了一大坨抹布,免得他乱吼乱叫,打扰到别人就不好了。
十天后,我们出院回家,他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那是看救世主的眼神。
我对栓子说:「你看你爸多高兴啊,咱们做顿好的犒劳他吧。」
饿极之后,再大鱼大肉吃下去,梁平竟肠胃出血病倒了。
他也太不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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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我天天做齁甜的蛋糕喂他吃,不吃就哄,再不吃就嘴巴子伺候。
谁叫我宠他呢。
家里几亩地我当人情送给他的朋友们了。
他们甜甜地喊我「嫂子」,我终于成为外人口中极好的女人了。
但还没学到梁平的精髓,我得学他对家人无情无义,对朋友两肋插刀。
所以我去婆家偷地契,卖掉公婆住了半辈子的大平层。
婆婆爽得脸色都红润了不少:「你怎么敢卖我的房子?钱呢?钱还给我,我要把房子赎回来。」
我从裤袋掏出一百元塞给她:「妈,给你钱,你消消气。」
她差点昏迷,嘴皮打着架问:「我价值五十万的平层,你一百块就卖给人家了?」
「是啊。」我一脸无辜,「他们说我真好,以后还找我做买卖。妈,你想想咱家还有什么能卖的,一并卖了吧。」
这下子,我婆婆真的昏过去了。
大白天的,随地大小睡,不抱怨环境,真是个省心的老太婆呐。
我记得刚嫁过来那会,她穷得叮当响,骗我接客赚钱,说村里的大龄男人很可怜,一辈子没碰过女人。
她说让人家爽一下就是积德,我当年年轻气盛,一下子就拒绝了。
现在想想,也许婆婆说得是对的。
所以我到村长家开了广播,告诉那些臭男人,我婆婆可以为诸位泄泄火。
好多男人都找她去了。
婆婆拖着残花败柳之躯回来,有种只属于她的破碎美。
她搬过来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发自内心的高兴。
但他们似乎很害怕我,夜里嘀咕着要送我走,等分居几年后,再告上法院请求离婚。
我一生气,不小心把房子点着了。
火势好大,大到我以为自己来到了火星。
栓子说:「妈妈,你真幽默,我觉得我们是在火葬场的烧灰炉里。」
到底是谁更幽默,我不说。
婆婆拍腿嚎哭:「天爷哟,只剩间牛栏了,这下真的没家了,梁平还受着伤,可怎么办呐?」
噢~原来她担心梁平无处可去啊?
那好办,我从雪地里挖出梁平上山打的猎物,有傻狍子、东北雪豹、东方白鹤……
警察来了之后,见到这些死去的国家保护动物既震怒又难过,压着他就回公安局了。
婆婆哭得更大声了。
我安慰道:「妈,梁平这是去吃国家饭了,还有编制呢,够他喝一壶的啦,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他无处可去了。」
「如果判决枪毙的话,那就更不用愁了。」
婆婆彻底被我气疯了,想打我,却嘴角一抽中风了。
我散尽家财,用尽土方子救治她,甚至连大蟒蛇的屎都用上了。
她丝毫不见好,我只好放弃,送她去养老院自生自灭。
栓子是个好孩子,不愿回到素云身边,因为大山会揍他,我只好将他送到一户家境不错的家庭。
至于素云,天天挨巴掌,也是一言难尽。
我婆家人至此全军覆灭。
爸妈匆匆而来,怨我不该报警害老公被抓,送婆婆进养老院更是不孝。
他们愿意出钱帮我把家里的田地、房子赎回来,烧毁的婚房也替我一比一还原。
唯一条件是:善待婆婆,当好后妈,老老实实等梁平出狱。
千万不能离婚,因为离婚丢人!
我冲上去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猛吐口水。
我就是个疯子,根本听不懂人话。
最后拿着积蓄跑到国外生活了。
我确实没能如愿离婚。
在梁平蹲牢的第十个年头,他因痔疮失血引起并发症,最终严重感染,死了。
嗐,丧偶,嘻嘻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