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知道皇后的真正性别之后，皇姐面容平和甚至还能保持住素日的慵懒神色，就这一点来说就比我优秀。
懒散中却又带着洒脱的皇姐此刻像是没骨头一般的倚在窗旁，神色无丝毫改变但是看看她搭在窗棂上的那只手却能发现她拇指和食指在无意识的捻磨，说实话，我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抱歉，”一旁的皇后抬起了他那双清冷却漂亮的眸子看向了窗边的皇姐，神色认真的仿佛像从前回答父皇的问题一般：“瞒了你许久。”微微抿了抿唇她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歉意。
“你我之间倒是不必说这个，”皇姐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洒脱的摆了摆手坦然道：“我就是此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皇姐会有这种反应也确实不奇怪，毕竟她与皇后是多年的知己兼搭档都一直不曾发现其为男儿身，此刻有些茫然也属正常。
皇后听了皇姐这话当下便是如释重负又仿佛预料之中般的轻轻一笑，别说皇后素日清冷惯了现下这笑竟给人一种三月回春冰雪初融的温暖感觉，啧，漂亮极了。
“你是男儿身其实也挺好，”大概是被皇后的笑感染了吧，皇姐再开口时也已然带上了笑意，语气也是慵懒中透出些许调侃的意味，只听她揶揄道：“恰好安乐也是......”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要糟，于是我慌忙赶在皇姐说出后面的话之前出声打断了她：“喜欢男人。”
皇姐：......
皇后:???
皇姐不愧是皇姐，在短暂的茫然后她看着我镇定自若的脸似乎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对，安乐有断袖之癖。”
“你没和皇后说？”趁着皇后不在，皇姐开始对着我兴师问罪，说是问罪但她明显嫌弃更多些，甚至看起来极其淡定的擦着手里闪着寒光的剑。
“这个要细细思量，着不得急。”我拿余光瞄着皇姐那随时可能提剑砍我的架势，不由得悄摸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仔细斟酌着字句，试图躲过这一劫。
我当然知道皇姐擦剑意味着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我也不是没见过她的这幅德行，皇姐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其实十分讲义气，既然她在皇后在的时候没有就着皇后男扮女装的事情生气那就证明蓄意隐瞒性别这事儿翻篇了，她和皇后依然是知己依旧互相看重。
但是，这并不证明我在皇姐那能够翻篇，毕竟前有我未和皇后坦诚相待，后又有帮着皇后隐瞒性别，所以，皇姐特意支开了皇后然后随意寻了个由头开始找我算账。
“仔细思量？”皇姐四平八稳的坐着连眸子都不曾抬起，却好像是知道了我的表情动作一般开始拿她那慵懒的语气看似随意的发问，她的语调虽说是慵懒却又在话尾处略微上扬，直直造出一丝阴阳怪气来，让人听着就都有些头皮发麻。
“皇姐，我这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打小在皇姐这吃了太多亏了，以至于我一听见她这种调调就条件反射的肉疼，但是躲又是躲不掉的，所以我干脆站在原地打着哈哈想着蒙混过关。
能不能蒙混过关，完全取决于皇姐的心情，很明显，她今天心情似乎并不好，因为我刚说完话她就十分干脆利落的收剑了，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抽出了一条黑色软鞭，作势就要往我腿上甩。
一看见这软鞭这阵势我瞬间就怂了，于是趁着鞭子还没甩我身上的功夫将心里话脱出而出：“我不敢！”话音刚落皇姐便又发力将鞭子向后一甩，然后又缠回了腰间。
说时颇费了些光景，但从皇姐收剑至收鞭间不过须臾，当然了，我倒是听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看着皇姐那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表情，我很是厚脸皮的装作没看见，开玩笑皇姐那软鞭可是奈何榜排第二的利器，江湖人称“平四海”，以我的体格要是真的挨上一鞭最少也要无法行动自如几天，这还是皇姐微微训诫未动真格的结果。
“所以宁愿说自己断袖？”皇姐这种一直光明磊落的用女儿身的人哪里能明白我的卑微，轻轻叹了一口饱含着心酸的气后，本想故作深沉解释一番的我看见皇姐再次放回腰上的手默默地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然后真诚道：“我也不明白什么原因，可能是地位吧，又可能是这么些年都是用男儿身与皇后相处所以导致我打心里抗拒承认自己是女子。”
皇姐素来慵懒从容的面上此刻多了些诧异，而后几乎有些疑惑的道：“就这？”
我......
知道你可能略微会感到惊讶，但是也不要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这样的话吧？感觉被瞧不起了，呜呜呜，不管心里有多么悲泣我也不敢对带了软鞭的皇姐提出质疑，于是我只能忧伤的压下自己心里的情绪然后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道：“就这。”
最后皇姐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想再劝我些什么，但是最后并没有说出口，只是临走前难得耐心嘱托了我一句，依旧是那平和的调调但是这回却带了些许认真地意味，她正色道：“你同皇后的事，迟早是要解决的，再过几天就是你就该成年了又做了十多年皇帝，有些话想必不用我这做姐姐的说你都已然明了，总而言之还是希望我们小安乐能活的稍微肆意些的。”
啊，这......
看着皇姐笔挺漂亮带着洒脱的背影我不由得有些呆滞，那你说这训着训着怎么还煽情了呢？害，至于皇姐的意思我大概能明白，无外乎就是希望我和皇后坦诚相待，可以让我能在他面前做回自己曾经最希望的样子嘛。
但是说实话，我不大敢。因为男儿身曾经是我的伪装但是随着日积月累这层伪装已经逐渐成了我现在的外壳，甚至我不清楚如果我做会女儿身应该如何与人相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似乎就已经把自己彻底当成了男人，许是父皇母后的耳提命面，许是繁杂劳累的国事，又许是一后宫的嫔妃。
原本我是打算这般装作男儿身一辈子的，就算我死，身体也要让柳柳她们一把火烧了，然后让这个秘密彻底沉寂，但是随着发现皇后是男儿身后这一切似乎都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我极其不喜这种感觉，这种失去了掌控的感觉令我莫名心烦，再加上皇姐叮嘱的那些话使得我有些焦躁。
但是我也并没有焦躁多久，因为柳柳来报，说是桃花令主为着我即将到来的成年宴特意从海外赶来了，于是我只能收敛起焦躁然后等着见这虽是江湖人士却与皇室往来密切的令主大人。
众所周知，尚书房素来是我朝历代皇帝见客的地方，是以我平日里只需要收拾好表情坐着等人来就可以了，比如现在。
“宣。”随着我波澜不惊的声音后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通传。
“宣桃花令主蒋穆楠觐见。”看着即使因着通传而比素日高些也依旧保持着优雅的柳柳，我平静的运气暂时封了听觉。
看着柳柳那瞬间阴沉下来的眸子我就明白是张文开始喊了，甚至连语气我都能想到，肯定是第一个字便给人一种平地惊雷的感觉，然后喘口气铆足了劲儿喊完剩下的，最后的那个见字一定会以拖着方圆百里都能听清的音结束，就像这样“宣，桃花令主蒋穆楠觐见——.”
脑补完一出张文那公鸭嗓通传后，我瞥了一眼已经恢复优雅端庄的柳柳，然后不疾不徐的运气恢复了听力。
随着尚书房门外的阳光一起进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高挑男子，尽管他扮相平平无奇但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他那张脸确是足够让皇城中除皇后以外的所谓美男子们自惭形秽，硬朗阳光的面容加上来人阴郁沉默的样子竟是格外的和谐，甚至让人分不清是阳光耀眼还是他的容貌更为夺目。
“草民蒋穆楠，拜见陛下。”他的调子比我更加波澜不惊，说的虽然恭敬但是他的行为并不很规矩。
看着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并未直接起身的人我不由得有些头疼。
开玩笑。蒋穆楠做桃花令主这么些年不拘礼数惯了，又加上父皇和其父称兄道弟的交情是以他每次对我行礼都只是稍微跪一下意思意思完全不等我发话就起的，至于今天这种跪而不起的架势我是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有事求我。
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他并无其他得罪我的地方后便懒得和他继续耗下去，于是我便极其平静的开口道：“此次所为何事？”
“陛下圣明，草民确实有一事相求。”我面色肃穆的抿了一口新上的金盏茶，装作没看见已然起身的蒋穆楠，也装作听不出来他声音里的敷衍，只是示意他继续说。
“草民想借皇后娘娘一用。”“噗！”随着蒋穆楠难得诚恳的语气一起出现的是我喷茶的声音。
“什么？”我几乎是不敢置信的提高了音量，然后再次确认。
“草民想借皇后娘娘一用。”
一时之间尚书房内除呼吸外再无一丝声响。
最开始的震惊过后，我恢复了肃穆的面容平静的接过柳柳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然后我看着面容比我还平静的蒋穆楠有些复杂的在心里感慨，还真是，挺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