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决绝 (3)
娘软乎乎的语气天真娇憨，却比任何人都要戳他心窝子，青年神色凝滞，苦恼的摸了摸鼻子：“要不，咱们换一个？”
“换一个？”素素反问，摇头：“没钱。”
“咳咳，等着。”
“哎，要吃饭了……”
素素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燕十九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了。
好嘛，神出鬼没的。
素素叹气，蹲下来，老老实实的把残渣收拾干净，愁眉苦脸的望天：晚上吃什么好呢？
低头。
算了，啃土豆吧。
苏娜嬷嬷陪着素素啃土豆，外边响起敲门声，燕十九满头大汗的拎着炉子进来，眼睛亮亮的：“你看看，我找人打的新炉子。”素素凑过去，黄澄澄一个大炉子，她试了试，没提起来，还挺沉的。
“好使吗？”
“好使的很。”他往里屋走，抬头撞上苏娜嬷嬷，笑脸一僵：“这屋里头还有别人呢？”
“这是苏娜嬷嬷。”
素素介绍。
“哦。”燕十九连忙说道：“嬷嬷吃了吗？”话出口，就后悔了，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耳光，苏娜嬷嬷手里拿着啃了一把的土豆，混浊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手忙脚乱的青年。
“你叫什么？”
“燕十九。”
“你姓燕？”
“是。”
“燕老三是你什么人？”
燕十九一愣，咽了咽口水——他师傅大名燕沉落，别号燕老三，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听到燕沉落燕大侠的名号谁不敬个三分？
傻徒弟！
听完徒弟的话，燕沉落哑然失笑。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师傅也有怕的时候。
师傅也有怕的？
小十九懵懂天真的看着师傅，在他看来，师傅是世上最厉害的侠客。
可师傅也有怕的？
是啊，师傅……也有怕的……
斑驳的光影洒落于侠客苍老的脸庞，曾经俊美不凡的面容爬满岁月的痕迹，隐匿于光影下的黑色眼眸飞快的掠过一丝苦涩，他仿若听见师傅的叹息：
若有人提及燕老三，你便逃了。
思绪拉回，得不到回应的苏娜嬷嬷捏着半颗土豆，慢慢吞吞的又问了一句：“你是燕老三的徒弟？”
“是……”
燕十九不动声色的打量苏娜嬷嬷，一身青灰色衣裳，花白的头发，爬满皱纹的脸，看起来年岁有些大，眼睛也不大好，看人的时候需要眯起眼睛，目光混浊苍老，佝偻的身形带着大病初愈的憔悴和消瘦。
苏娜嬷嬷微微一笑：“许久不曾见燕老三，不想他多出个年少有为的徒弟。”
气氛微微凝固。
素素凑上去，递给苏娜嬷嬷一个土豆：“嬷嬷，吃土豆。”
娇娇软软的声音喊得苏娜嬷嬷化成一汪春水，心尖尖软的厉害，脸上挂了笑，连忙接过来：“吃土豆，咱们素素就是乖。”
解决了气氛的危及，素素松了口气。
燕十九是个好人，不光帮了她还给她送了新炉子，虽然素素不明白燕十九为什么会怕和善的苏娜姑姑，但她打心眼里不想燕十九为难。
素素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小姑娘嘴角一翘，猫儿一样的笑起来。
燕十九捂着心口：真他妈的可爱。
苏娜嬷嬷咪咪笑：就是这么可爱！！
素素请燕十九吃了土豆，燕十九用新炉子当回礼，他把炉子敲得当当作响：“你瞧瞧，这东西绝对没的说，城口王师傅打造的好东西，当年他祖上是给太祖皇帝修兵器的，传下来的好手艺。”
“太祖皇帝修兵器？”
“你不知道太祖？”燕十九反问。
“不知道。”素素摇头，他们家散的早，爹妈都不在了，独剩她一个跌跌撞撞被卖到宫里，虽然辛苦了些，也算吃的上饱饭，要问当朝皇帝是谁她还答的出来，要是往上数三代，就不晓得了。
燕十九怪可惜的：“你要多读书啊。”
素素眼睛一亮：“我喜欢书。”继而黯淡：“冷宫里没有书。”她挥舞双手，比划出大大的建筑物的样子：“他们把书都藏在那儿呢，我想去，却被侍卫驱赶了，像我这样的仆役是没办法去的。”
她的手脏脏的，指甲缝里残留炉子的灰烬，想起雪白的书页，摇摇头：“我会弄脏的。”
燕十九定定的看着她，手里的炉子掉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惊扰的素素抬起眸子，正正对上他温柔缠绵的目光，深邃安宁，犹如星光弥漫，披霞光逐夕阳，残红浸染眼角的怜惜，她那一句“炉子掉了”生生咽回了嘴里，她不该说，也不能说这样大煞风景的话，少女樱唇微张，磕磕绊绊，来来回回的吞吐着气息：“燕……燕十九……”青年目光灼灼，想要将她灼烧出一个洞，里面的热量恨不得将她融化，素素觉得手足无措，觉得拘束，更因为心里那点子隐秘的暧昧和见不得光的难以启齿的少女心思而惴惴不安。
没人告诉过她，该怎样去面对男人的爱慕。
也没告诉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更没有人能读懂少女春心萌动时的羞涩和腼腆，那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而是春天到来时，枝头萌芽的芬芳。
初探藏书阁
“我们去哪儿？”
“去你想去的地方。”
风里传来笑声，素素只好用手压住两边的碎发，不让高空的夜风吹乱它。
他们要去哪儿？
素素不知道，他们飞在紫禁城的上空，穿梭于夜幕之下，星空变得触手可及，底下的人也渺小起来。
“星星真美啊。”
比星星更美的是少女浸染喜悦的眸光，燕十九的心肠软的一塌糊涂，心尖尖跟着素素的笑声颤抖着。
“你喜欢吗？”
“你要带我看星星吗？”
“不。”
素素眨眨眼：“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燕十九微微一笑，不语。他看起来神秘极了，神秘的男人散发着神秘的味道，风流放荡的桃花眼里倒映着素素的影子，素素下意识错开他灼热专注的目光。
她的指尖儿传来男人身上的热度，她的耳边响起男人爽朗的笑声。
他是燕十九。
素素将他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穿过冷宫的宫墙，越过御花园的桥梁，行走于花草林间，流水潺潺，倒影出星光皓月，惊起虫鸣鸟叫，旁边窜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吓得素素脱口惊叫，下一刻，男人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凑到耳边吐出热息：“是当值的暗卫。”
全知全能的背后是暗卫们无孔不入的存在，皇帝需要这些暗卫去盯梢他的大臣们和妃子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素素心有戚戚：“挺可怜的。”
燕十九好奇：“谁可怜？”
素素说：“皇帝啊。”
燕十九愣了一下，噗呲一笑，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人说皇帝可怜的。
“他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坐拥天下，手握杀伐大权，享尽人间极乐，有什么可怜的？”
“那他快乐吗？”
素素的话问得燕十九又愣了，他笑了笑：“我又不是皇帝，怎么会知道他快乐与否呢？”
话题到此打住。
他们到了。
眼前的宫殿安静古朴，沉默的伫立于夜幕里。
“藏书阁。”素素睁大眼睛，惊喜的抓住燕十九的袖子：“你带我到这儿来啦？”
满足仰慕者的心愿，对于燕十九来说等同于呼吸的本能，只是这一次，他的态度十分认真，收敛起花街柳巷的放荡，吐出甜蜜话语的薄唇笨拙的像绣娘用针线缝合过，连唯一表达感情的笑容也带着几分羞涩。
“你……”
“我喜欢这儿。”素素飞快的打断他：“可是我们能进去吗？”
“当然可以。”
燕十九莞尔。
他需要当班的暗卫打声招呼，这份自信满满的得意在看见对方后嘎然而止，双臂环胸，斜靠在柱子后的青年凤眸低垂，遮住一泓幽冷的波光，秀气的近乎女气的脸上勾着嘲讽的笑。
“师兄。”
一声师兄，刺的燕十九背脊发凉，他几乎条件反射的想起和燕十三的约定。
衣袖传来微弱的拉扯。
“你认识他吗？”
素素挺怕他的，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不怀好意。
燕十九张张嘴，涩然：“你跟他走，就能进去。”
素素想了想，害怕占了上风。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燕十三勾起嘴角，凝视着燕十九惊讶掺杂着惊喜的眼神，冰冷刺骨。
暗流涌动燕十三
手，洁白如玉，指尖略有薄茧，打理的干净整洁。
一双擅长使暗器的手拦住了燕十九的去路。
“师兄，藏书阁外人不得擅入。”
燕十九气极反笑：“上月余，和人打赌输了抄书抄了半月的不是你？”
燕十三眼里掠过一丝惊慌，压低声音，清冷的尾音微颤：“师兄记错了。”
“哦？”
“师兄。”
燕十九叹了口气，他对于这个师弟，退让的总是他，回头看了眼素素，小姑娘清丽的俏脸明显流露出紧张，他张张嘴：“这是我师弟，燕十三。”
他为燕十三辩解：“他是个好人，你跟他进去吧。”
燕十三是好人？
暗卫青龙使染血无数，阴冷桀骜残忍弑杀，姣好如少女的面容下隐藏着修罗之心。
但是……
燕十九退避开。
素素终究是燕十三爱慕的心上人，他握紧长剑，目送两人消失于黑暗尽头，伴随嘎吱的开门声，少女驻足回望，恋恋不舍。
“我等你出来。”
“你会吗？”
“我当然会。”青年的笑声铿锵有力，爽朗干净，驱散少女心头的不安，她弯起眸子，眉眼盈盈：“你说的。”
“啊，我说的。”
错开燕十三冷淡的视线，青年侵染笑意的眼眸微微一沉。
行走于藏书阁，素素闻到了书卷独有的味道，时光流逝，岁月尘封，唯有书卷记录下永恒的存在。
“这里的空气很适合保存书卷。”
“是……是吗？”
素素干巴巴的回应，死死掐住掌心，走在前面的青年更像是少年人，背影纤细，身姿笔挺如白杨，淡淡的眸子清冷疏离，回眸时吓得素素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有点可怕……
小丫头忍住眼泪，暗骂燕十九一点也不靠谱！！
“你怕我？”
站？站住了？
素素连连摇头，否认：“没有没有。”
青年眉宇困惑：“是吗？”
素素肯定：“一定是！”
两人继续往前走。
燕十三：“到了。”
他叫住素素，递给她一枚木牌：“一个时辰后暗卫换值，你要赶在之前出来。”
“你不一起进去啊？”
燕十三嘴角一勾，散去冷意：“我等你出来。”他说罢，抱剑环臂，闭目养神。
素素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剑，和燕十九一般无二，剑鞘是紫色的，悬挂的流苏看起来有些年头，颜色暗淡，穗子也掉了很多。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双手接过牌子，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一眼燕十三，明亮的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少年俊秀的脸上，苍白的肌肤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
素素收回目光，回头让燕十九给他炖一锅阿胶红枣好好补补血。
等素素上楼了，燕十九立刻换了个姿势，猫儿似的窜到房梁上，收敛气息，隐藏于黑暗。
藏的严严实实的。
天时地利人和，师兄说勾搭姑娘，一定要展现出最帅气的一面！
咳咳。
他按师兄说的做，应该不会错吧……
少年低垂的眼眸，浮现困惑。
他终究是个年少爱慕的少年郎，不管平日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快意恩仇，到了心上人面前，便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要畏手畏脚呢。
玄烨
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素素开心不已，她按照系统的指示来到最右边的书架，指尖掠过书籍，耳边响起系统接连不断的提示音：叮，收录云间集一本，叮，收集红桥游记一本……
指尖顿住。
她决定关掉扰人的声音，这并不代表她厌恶自己的搭档，双手合十，弯腰鞠躬，讨好的笑着：“抱歉呢，001，我需要暂时关闭你的声音。”
001并不意外。
令它意外的是素素的道歉，它经历过无数的宿主，有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后，手握大权叱咤风云的皇太后，更有祸国殃民，蛊惑帝王的妖妃……
她们从未说过抱歉。
系统顺从的关闭声音，安静的隐藏身影，静静的漂浮在少女身边，无声的点亮四周的光亮。
“好漂亮。”
系统的光，是星星璀璨，是萤火浮游，她扬起脸庞，宛若精灵仙子一般，感受着其中的暖意。
“谢谢。”
说完后，垂首翻阅书籍，得其中妙意，会心一笑，不可言说。
“你喜欢虹桥游记？”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认得这声音，如受惊的小鹿慌忙跃起。
“站住！”
男人只来得及拽住少女手里的书卷，但这无疑握住了她的死穴，莹白的指尖眷恋不舍的按住书页，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皇帝更多的是趣味，他对书籍不能说没兴趣，作为一个雄心勃勃的皇帝每日三省吾身也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眼下他的兴趣更多的倾注于少女。
淡薄的月光从天窗射下。
霜白满地，幽月繁花。
鼻端隐约闻见少女身上的花香，他沉下眸子，紧紧的盯住清丽如仙的面容，用近乎温柔的语气询问：“你是谁？新进宫的秀女？还是哪宫的女眷？我为何从未见过你？”
说吧，伸手想要抓住她。
雪白的衣袖拂过帝王的指尖，少女惶恐不安的眼眸微微抬起，盛着细碎的星光，直直落入他的心里。
“你是仙女吗？”
失去羽衣的仙女就像神话传说里一样，留恋人间，迷失返回的道路。
不，她比仙女更美丽。
他流露出掠夺的意味。
察觉对方意图的素素惊慌失措，急于脱身，连手里的书也顾不得，忙忙松手，下意识避开男人的手。
“小心！！”
“哐！”
现在……
是什么情况？
他狼狈极了，平生从未有过的狼狈，衣袖萎顿于地，江南最好的绣娘耗尽一生心血所制造的锦衣毫不怜惜的染上尘埃，所幸的是，他及时护住了少女的头。
“痛？”
他的眼里倒映出少女清丽婉约的含泪的模样。
许是星光璀璨，许是月光动人，皇帝见过无数的美人，倾国倾城也好，美艳多情也罢，他从未缺少过男男女女的钦慕，但，他也从未爱上过任何人。
他似乎习惯性去掠夺，贸贸然的出手惊扰了降落人间的仙子。
她……
消失了……
就在眨眼的瞬间消失在他怀里，余温尚存，佳人化为星光。
男人双手紧握，眸色深沉，方才幻梦？
不……
蜕变
长春宫的贵妃用过晚膳，尚未起身前往慈宁宫请安，便迎来了一顿9瓜落。
皇帝令李德全亲自宣旨，斥责贵妃自私自利之心，有失代理中宫之体，剥其宫权，交由四妃主选秀女大选之事。这头贵妃懵懵懂懂委屈难言，那边飒坤宫宜妃和堂姐说体己话，凤眸一挑，冷笑：“怕是看上什么人，别被贵妃娘娘不识趣搅了兴致。”
“娘娘慎言。”
贵人劝道：“这事与娘娘而言，有利无害。”
“罢了罢了。”
宜妃性子爽利，念叨两句轻轻饶过。
………………………………………………
这一切与素素无关。
她如一只折翼的鸟儿，自半空中狠狠跟跌落。
燕十九下意识伸手：“素素！”他接住了素素，然而下一刻，瞳孔紧缩，少女身上侵染出大片的血迹，显然是有段时间了，血迹冰冷粘稠，清丽的小脸苍白如纸。
她浑身发抖。
“见到了……”
少女喃喃。
燕十九凑过去：“素素？”
他抱着素素回到院子里，素素拽住他的衣服：“会吓到苏娜嬷嬷的。”
脚步一顿，抱回自己的院子里。
燕十九独门独户，安顿好素素，迎面撞上早退的燕十三，青年脸色不善，显然认为是燕十三导致素素受伤的，他潜意识忽略了素素从半空里出现的诡异情景。
“师兄？”
燕十三心情不好。
他等了足足小半宿，也没见素素出来。
燕十九沉声：“你让她受伤的？”
“她？”燕十三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素素受伤了？”
“不是你？”
“怎么会是我！！”
“罢了。”
燕十三拽住想走的燕十九，低声哀求：“师兄你让我看一眼吧。”燕十九心软了，他师弟何等骄傲的人啊，什么时候对人说过一个求字？
再说，素素受伤，和燕十三没有直接的关系。
那么素素是怎么受伤的呢？
滴：检测到龙气，开始吸收。
滴：系统启动。
滴：商城空间升级，请宿主尽快脱离。
001冰冷的声音微微起伏，带了一丝焦急，但它无法脱离素素的身体，伴随着皇帝和素素的距离越来越近，吸收的龙气也越来越多，最后实在是强行下不下去了，001只能选择将伤害转移到素素的身上。
身体崩裂。
再度修复。
持续崩坏。
愈合。
素素疼的说不出话，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层又一层的沁出皮肤，被褥上，枕头上，衣服上全部都是血和汗渍的混合，还有系统修复时排出的肉体原本的残渣。
凌迟之痛。
贵人……
盛开的樱花树下，贵人永远闭上了眼睛，嘴角流着鲜血，带着温柔安宁的笑。
贵人啊。
素素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贵人，贵人，喊得声音沙哑，哭的泪水干涸的再也哭不出来，最后沁出血色的痕迹。贵人累了，她争斗了一生，将最美好的年华葬送在皇宫之中，她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那些人连她最后一点价值也不放过。
“滋养……皇贵妃……恩德……”
床上，少女嘴唇喃动，麻木无神的双眼透过凌乱的发丝直勾勾的盯着屋顶：“葬……罪人……曹氏……于妃陵……”脑海里有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回响：她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她？
素素想起来了。
贵人病逝前的最后一天，跟随皇帝去了贵妃的宫里。
是贵妃？
她咳出一口血，猩红的液体里混合着细碎的内脏碎片。
系统受到龙气的刺激开始自我修复，同时对她的身体进行二次改造，这无疑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没关系……我能忍受……”疼的实在受不了了，便把手塞进嘴里，咬的验血淋漓的，自言自语：“我得活下来……我得给贵人报仇、。”
曹茉临前，叮嘱她好好活着。
她做不到。
“滴：龙气不足，升级暂停，进度百分之八十。”
“暂停了吗？”
凝视着鲜血淋漓的胳膊，少女勾起嘴角：“开放商场权限。”
“收到。”
“优先强化药剂。”
“收到。”
“系统……”
“恩？”
冰冷的机械音回应少女的呼唤。
“不……没事……”
她缓缓闭上眼，疲惫涌上心头。
下一刻，霍然睁开，沁出泪珠。
“请宿主保重自己。”
原来，她不是孤身一人……
初吻没了
伤口愈合之后，燕十九送她回到小屋。
“真的不用再休息一下了吗？”
青年目光担忧的看着少女苍白如纸的脸庞，提出想要照顾她的意见：“你还是歇歇吧。”对于当日之事，他再三追问，但素素剪缄口不言，燕十九不想惹她厌烦，便不再提起。
“我没事儿，你别担心。”燕十九也是一番好意，素素虽然不能直言系统的事情，但仍然笑意盈盈的宽慰他。
月光洒落，少女肌肤如苍白美玉，透着脆弱的琉璃质感，抬眸间，波光潋滟，竟生出摄人心魄的艳色和魅惑。
她如月下精灵，枯黄的发蜕变如鸦羽，柔顺的披散一身，抬手掠去耳边的发丝，倾泄一截雪白的皓腕。
“素素。”
“嗯？”
燕十九尝到嘴巴里的血腥味，卷走舌尖一点血，连同冲动的欲望吞咽下肚，若无其事的挪开目光：“喜欢吃糖吗？”
“糖？”回忆起甜甜的滋味，素素不大爱吃，但是小李子爱吃，她笑了笑：“喜欢呀。”
燕十九垂下眸子，轻轻的开口：“城东有家糕饼铺子，他家的桂花糖味道极好，京城里的勋贵女眷都爱吃，明日我替你买些来。”
“我没钱。”
素素转过身，扬起脸，她到门口了，院子里的小公鸡嘎嘎的鸣叫，妄图像早逝入锅熬汤的前辈一样扛起打鸣的旗帜，夜晚的晚风徐徐吹动少女的发梢，升盛满星光的眸光迷醉了燕十九的心魂。
心口弥漫着陌生的感情。
像是蜜糖浸泡苦杏仁，微甜泛着些许的苦涩。
喜欢她。
几乎一瞬间确定了心意。
青年声音低沉，略带沙哑的诱哄着单纯的少女：“闭上眼，素素。”尾音化为气声，微不可闻，就像他剧烈到怦然停止的心跳。
红润小巧的樱唇柔软香甜。
他抬起青色的衣袖，遮住少女的眼睛。
俯身落下虔诚的吻。
“素素。”
“嗯？”厚重的衣衫下响起少女迟疑模糊的回应，燕十九耳根子烧的厉害，红通通的一片，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像个登徒浪子一样诱骗了一个不知情事的小姑娘。
瞧瞧这干瘪的身材，压根不是他的菜啊。
燕十九努力挣扎。
“燕十九！”
素素闷的快喘不过气了，一把扯开他的衣袖，气呼呼的瞪着他。
完了！
他哀叹。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他真的喜欢了个小姑娘！！
凤眸潋滟，水光盈盈，嫣红的嘴唇生气的抿着。
燕十九只好又去哄哄她，直到小祖宗眉开眼笑，才松了口气。
“你刚刚……”
刚放回肚子里的心瞬间提起来，小姑娘迟疑的看着他：“是不是亲我啦？”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啊？”
“你说话呀。”
“我……我……我……”素素笑眯眯的等着燕十九回答呢，没想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燕十九瞬间没了影子，风里断断续续飘来磕磕绊绊的声音：“明天见……”
这就走了？
素素呆若木鸡。
半晌回过神，噗嗤一笑，低低自语：“真是个呆子。”
想要龙气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一片。
门外响起苏娜姑姑打呼噜的声音，经过系统的调养，苏娜的身体已经完全好转了，虽然她没有回慈宁宫当差，但也会帮素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系统。”收回注意力的少女敛去嘴角温柔的笑意，淡淡的呼唤，伴随着一道柔和的白光，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在。”
“查询升级进度。”
“百分之八十，所需龙气不足，暂停升级。”
素素查看了一下系统的商店，有小半都是灰色，包括她需要的起死回生药，而另一半药品变成可兑换状态，她的目光落在一支浅蓝色的药剂上。
基因改造剂（次）
正常的基因改造剂价格昂贵，和起死回生药的价格差不多，都在十万上下，属于素素看的见摸不着买不起的东西，而这一支基因改造剂却只需要三千点，价格便宜的令人发指。
为什么？
原因在于它是一只失败的基因改造药剂。
它没办法做到像正常的基因改造剂那样改编人的骨骼体质和基因，剔除不好的杂质，将人变成完美无缺的存在，唯一的功效是美容。
就连这份变美，也是需要代价的。
听完系统说出的条件后，素素陷入沉默。
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缺了一条腿的小板凳甚至有些摇晃，透过门的夹缝能看见内屋尚未熄灭的炉子和微红的木炭。
炉主人叫燕十九。
指尖抚摸嘴唇，残留青年干净的犹如白桦林的气息，溪水颤颤流过冰雪的山峰，刺骨的寒冷却融化于春风。
燕十九。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眼波甜蜜如微醺的美酒，酝酿出独有的芬芳，若系统是个男人，若屋内有旁人，只怕早已沉迷于其中了。
可惜系统选择泼冷水。
“请宿主慎重抉择。”
素素陡然惊醒，眉毛一皱，面显几分犹豫：“药……”
药剂的副作用如泰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便是想一想也会觉得疼痛，若无燕十九，她用了便是，可如今多了燕十九……
手指掐入柔白的掌心，月牙型的伤口沁出血丝，她盯着掌心看了半晌，慢吞吞的吐出一句：“再等等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
它想起曹茉，那是个如剪纸般苍白寡淡的女人，遇上素素之前，她坐享荣华富贵，冰冷而贪婪，面对基因改造药剂的代价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喝了下去，妍丽狂傲的大笑：“我要的是这人间的泼天富贵，需那无用的累赘做什么？”
自此数年，曹茉凭借着绝色无双的容颜独得皇帝恩宠，风头一时无两。
她和素素不一样。
素素……
系统找不到言语去描述她，下雨时宁愿弄湿自己也要给它遮挡，吃饭时多摆放的一副碗筷，睡觉前一声声温暖的晚安，更甚者……
一丝莫名的电流窜过智脑。
系统努力维持冰冷平稳的声音：“请宿主尽快升级。”
想要得到更好的改造药剂就必须近一步开放系统。
“好哒。”少女重振旗鼓，双手拍拍脸颊，可爱的鼓起来：“明天继续去见他吧！”继而秒怂：“啊，好可怕d(?д??)。”
呜呜，皇帝耶，一想到男人俊美深沉的近乎冷酷的面容，小腿肚子就打哆嗦。
可怕归可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系统迟迟不能完成升级的话，对素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素素！”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男人显然精心装扮过，穿着一件平日里不会穿的湛蓝色长衫，左肩绣有繁复的暗纹，衣料精致考究，就手工来说少也要几十两银子。
素素眼前一亮：“你换了衫子呀？”
“啊……”
少女抢先一步：“可真好看。”
辩解的话语苍白无力，甜蜜的芬芳流淌于干涸的心田，游戏人间的青年从未见过像她一样率真坦白之人，一时间怔怔无言，倒把素素羞红了脸，素素绞着手指，垂下头：“是……是我说错话了吗？”
她嘴巴笨，至少在燕十九面前永远都是笨拙的，就像一个慌张热情的孩子，天真烂漫，用贫乏的言语赞美喜欢的对象，又恐他生气，进而惴惴不安。
这大概……
便是喜欢吧？
如蜜橘甘甜，似紫丁微涩，混合的滋味难以言说。
她暗自叹气，埋怨自己说错了话，樱唇轻抿，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可爱的小松鼠。男人探出手，吓了她一跳，磕磕巴巴的抬起头：“燕十九？”
“可爱。”
“可……可爱？”忽如其来的赞美使得少女一愣，磕磕巴巴，脸颊通红，指着自己：“是说我吗？”
头顶传来轻笑，男人温热的呼吸带着草木的芬芳：“傻素素。”
好吧。
素素鼓起腮帮子。
说说笑笑间，走到藏书阁前，燕十九转到隐蔽处，揽住素素的腰肢，脚尖一点：“抓稳了。”
短暂的失重感后，安稳的落在地上。
“进去吧。”
他轻轻推了素素一把：“我在外面等你。”
“我很快出来的。”
“啊。”
目送着少女远去的身影，燕十九目光担忧，但无论他怎么劝说依然改变不了素素的决定，既然如此还不如他送素素进去，至少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尽力去保护她的安全。
“师兄。”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十七。”
燕十七脸色苍白，神色略有憔悴。
燕十九挪开目光。
“师兄说过的话……可算数？”
他微微一愣。
燕十七道：“师兄想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却为何唯独欺骗于我？”
燕十九心头一紧。
他那点子隐秘的心思完全的暴露于对方冷漠的视野里，宛若剥光了全身的衣服，充满了难以言齿的羞耻和涩然。
“十七……”
燕十七冷冷一笑，将燕十九苦涩的神色尽收于眼底，他有怒气，却不会发泄到素素身上，温柔的素素甚至连他师兄是什么样人都不知道，若说他燕十七是冷血的修罗，残忍弑杀，那么，燕十九便是这世间最可怕的般若，身披人皮之衣，玩弄人心，风流放荡的面具之下是冷漠的近乎冷酷的灵魂。
系统升级
他闻见草木芬芳，按耐住心头躁动的喜悦，缓缓靠近。
“你别过来。”
里头响起清冷的声音，男人脸上一喜，下意识叫了一句：“你出来，让朕……让我好好看看你。”
紧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书本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屋檐上，房梁下，暗卫们不动声色的抽出长刀，警惕的打量着最里面的书架。
那里有人。
但即使是武功高深者也无法看穿系统的伪装，便是如此，皇帝越发深信她就是天上来的仙女儿，冒冒失失的闯进皇宫里来。
虽说是个仙女儿，可他也算是有风度。
盘算着暧昧的小心思，手扶在书架上头，忽然瞥见一点莹白，便急急忙忙握住，将人拽了出来：“朕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