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迂回之将
摘下花，明姬准备回走。这时，她怀里的白发却还是指点她继续前进。于是，明姬依然按照白头发的指示穿过水晶之地。
当明姬离开这片水晶之地后，似乎所有的白色与黑色都消失了。她的面前只有荆棘花和白菊花的花丛，周围的树林也只是普通的绿色，并非先前的黑色。她怀疑自己回错了地方，但她又看见赤翅鸟就在不远处等着。
赤翅鸟并未将明姬带到汐沙城，而是向汐沙城西边的树林里飞去。赤翅鸟落地后，明姬看见凯拔的背影。
“花，取到了吗？”凯拔背对着明姬问。他的声音似乎沙哑了许多。
“它在水晶之地上成长，在白亮的世界里保持着孤独的黑色。”明姬将捧在手心里的黑色之花递过去。
“在我得到这朵花之前，先把戒指还给我。”
明姬却突然转到凯拔的正面，险些惊叫出声来。因为她看见的是一张无比衰老的面孔，脸皮和额头被成千上万的皱纹占据，比最古老的枯木还要苍老。
“你的脸？”明姬诧异的问，随即明白了缘由，淡淡道：“神族并非永远年轻，或许这枚戒指才是原因所在。”
凯拔说道：“世上并不存在任何不会衰老死亡的事物，即便是神族人也无法逃离时间的折磨。但神族人打造了这枚戒指，这就注定我与众不同。尽管如此，但戒指一旦离开我身体，身为神族后裔的我依然会急剧衰老。”
明姬从右手中指上摘下那枚戒指。凯拔接过戒指放进怀里，片刻之后，他的容貌恢复如初。
接着，明姬把黑色的花递了过去。她说道：“为了这朵花，你愿意帮助将来会成为你所在阵营的敌人的我。如果你愿意讲，我想知道原因。”
凯拔回答道：“三千年前，神族因为过于强盛而遭到诅咒，神族因此而只剩我一人。我在千年的孤独中存活，赤翅鸟与我一样。千年的折磨让我身体无比脆弱，戒指只能维持我的生命。我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事物，我脑海中有两千年的空白。”
“所以，你想用黑色之花找回曾经的记忆。”
“但这花并没有这种功效。我要这花，只是为了曾与我一样孤独的赤翅鸟。”凯拔呼唤赤翅鸟走到身前，然后扯下三根白发将黑色之花缠绕三圈喂入鸟嘴。
凯拔继续说道：“赤翅鸟受伤了，是一种诅咒。黑色之花能破除这诅咒。”
“从它生长的地方就可以知道，这花非常神奇。”明姬说道：“它具有破除咒语的功效，这似乎与我族的圣剑以及光明甲非常相似。”
“不妨告诉你，黑色之花确实具有破除任何咒语的功效。就连华洛王族的圣剑和光明甲都是用这黑色之花的花瓣混合铸造的。两百多年前，华洛族第六代王是个女人，她亲自前往黑暗水晶地摘取这黑色之花，这才有了圣剑和光明甲。但黑色之花需要神族人的鲜血才能发挥力量，而我的每一根头发中都流着我的鲜血。所以当年的六代女王剥夺了我所有的头发，直到一百年后才又长出，但却全都是白色的了。”
关于这朵黑色之花，名为“冥蕊”，与神族之血配合具有破除所有咒语的力量。冥蕊，百年出现一次。在两百年前的那次出现中，吸收了华洛六代女王的血，此后就只能由华洛族王族女子的血灌溉才会开放。
“我并不能在过去的历史中纠正我族的错误，现在也失去了王族人的荣誉。”明姬平和的说：“如果你所言不假，伟大的六代女王对你有过迫害，但那已经是历史了。我只希望现在你能信守承诺，当我哥哥明亚逃亡此地，希望你别加害于他。”
“在我眼里，赤翅鸟比你的哥哥重要太多。”凯拔说道：“我也不会违背我与罡魁的约定，他的意志也就是我的意志。两年，只有两年，两年之内，我不会告诉罡魁明亚逃到何处。”
当明姬和荆棘渡过夏汉之桥在浮星城落脚之时，明亚一行人才刚刚从齐蒙之山下来，之后他们进入罗刹古道，在古老的黑暗中前行。
凯拔答应明姬两年之内不得加害明亚，但他却不会与罡魁的意志背道而驰。他只希望，昊岽与那个反叛者能够帮他完成他与罡魁的约定。而明亚他们却丝毫还没能察觉到反叛者的存在。
明亚一行五人顺利走出罗刹古道，在芭罗河岸边一块平坦的草地上露营。在太阳的余光下，他们看见不远处的芭罗河水喷涌而发，水流的声音似乎从未停止。他们看见那宽阔的河面，而对岸却只有一条线。很难想象，芭罗河在这平原地形中也是如此水流湍急。
明亚说道：“如果这条河的上游在山谷穿行，我能想象那洪水决堤般的气势。虽然它现在已经流到了这广阔的平原上，我们依然觉得它难以渡越。”
“对岸就是潮汐族土地，过了这条河走不到两天，就能进入汐沙。”氏偟说道：“在汐沙，我们会看见那条通往南荒的夏汉之桥，我们会顺利走上那座桥。我们要明白，走过夏汉之桥远比修建夏汉之桥简单。”
“你说的很对，”兰九朝氏偟微笑道：“不过我们现在面临的还只是这条芭罗河。趁着还没天黑，我们去砍伐树木做木筏吧。”
五人开始制造木筏。在氏偟明确的分工下，兰九和一名勇士负责砍取碗口一般粗细的树木，另一名勇士负责寻找绑扎木筏的结实的老藤。
氏偟在营地生火做饭，他从一名勇士的背包里摸出火折，将一捆枯柴点燃，然后将之前打来的两只野兔架在火上烤着。
虽然氏偟没有给明亚安排任何事务，但明亚并不会因此就干坐着。他往树林中走去，找到一树野果子，回到营地时，氏偟看见他摘了满满一包。
“如果荆茨还在，”明亚有些感慨，“他或许能猎到一头鹿，我们就不用担心这野兔肉不足。”
“你摘的野果子味道很好，”氏偟捡了一颗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如果荆茨在这里的话，他也会说好吃的。”
“可我知道这无法与鹿肉相比。”明亚说道：“我希望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被留在雪峰上，那种面临绝望的心情没有人能够想象。”
“可是，荆茨他是自愿的。”氏偟看着火堆，火光照红他整个脸庞。“他和我一样坚信，将来的明亚王非同寻常，而荆茨他也会被这位伟大的王永远铭记。”
“不只是荆茨，而是所有与我患难与共的人，包括哪些死去的勇士们。他们英勇的身姿永远留在我的心里。”
翌日天明，他们在太阳还未出现之前就早早起来。兰九和两名勇士继续绑扎还未完成的木筏。
简单的早饭过后，他们看见东边地平线上浮现的红光。苍穹之光，来自于天际的阳光洒在芭罗河的水面上，似乎河水也并非那么湍急了。
大地醒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河水奔流的声音中展露出生气，但芭罗河的声音无法掩盖刺眼的光芒。因为那光芒仿佛可以用耳朵去聆听，而河声也可以用眼睛去看。
他们看见周遭的薄雾被阳光驱散，露水也慢慢消失。
他们看见远处的世界越来越清晰，而近处的事物也越发显眼。
他们看见树林中的响动，看见枝叶间那仿佛被雨水洗涮过的干净。
他们看见林子里的鸟儿飞出，看见河边的野鹿饮水，似乎也看见芭罗河中央有大鱼浮现，他们再看，发现那是一条船。
“我们可以买下那条船，”氏偟说道：“那可比这竹筏安全的多。”
那条船从对岸划来，船上似乎有十多个人，却并非渔夫的打扮。他们在不远处靠岸，然后四处张望。当他们看见有烟冒出，便朝那个方向仔细查看，最终，他们发现了明亚一行五人，便又迅速朝这边奔来。
“是咼松将军，”一名勇士惊喜道：“他开船来接我们了。”
“竟然是他！”氏偟喃喃道：“咼松怎么会先我们一步？”
“或许他在我们走后就找到了穿越和族土地的办法。”明亚说道：“从和族境内横穿出去，那可比我们翻越齐蒙之山快太多。”
咼松走进，立即对明亚伏地跪拜，他身后的人也一齐跪下行礼。
“你忘了吗？我早就说过我不是王了。”明亚将咼松扶起，问道：“你怎么先我们一步穿过和族土地？”
咼松回答道：“我只是太过担心你们的安危，所以就只带了十几个人化装成被野盗袭击过的难民进入和族土地。”我们把所有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扔了，刀剑，铠甲，都没带。我们经过和族人的重重盘查，并没有被他们扣押，所以很快就穿过了和族土地。之后我们又迅速穿过雾族的土地，在雾族并未经历任何盘查。我估计你们可能会走罗刹古道，所以就在古道的出口等你们。”
氏偟的眼中闪过一丝皎洁的光芒，不过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神。他缓缓走到咼松面前，说道：“咼松将军果然非常智慧。不过，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是从对岸划船过来的吗。”
“我是从芭罗河下游的桥上过去的，之后就一直顺着芭罗河往上游走。”咼松指着对岸的一座小山丘，接着说道：“我们在那座山丘上等待，一直等了两天才发现这边有火光，所以我估计是你们从罗刹古道中出来了，所以立即划船过来。真让我惊喜，我真的等来你们了，你们都没事，我很高兴。”
“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明亚沉着脸说道：“荆茨和十二名勇士永远的留在齐蒙之山，没有他们的保护，我不可能来到此处。”
在明亚的记忆里，咼松将军似乎是个非常不爱说话的人，但此刻他说话却如行云流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