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恶魔之子
伤心的牙骨想去山里寻找儿子的尸体，但茫茫大山，又堆着厚厚的雪，牙魁的尸体早就被雪掩埋，根本无处寻踪。更让牙骨伤心的是，村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陪同他进山找人，他独自一人也不敢入山。
村老说：“只是牙魁自己遭到厄运，并未给村里带来灾难。”然后所有村民都将兽骨头饰看的如同护身符一般，绝不敢损坏分毫。
又过了一个月，皮玲的肚子微微鼓起来，她才知道自己并未生病，而是怀上了孩子。就在牙魁从神洞里救回家的第二个夜晚，她与牙魁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可这唯一的一次竟然让他怀上了牙魁的孩子。
皮玲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难过，她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虽然牙魁一直故意冷落着她，但她并未对牙魁产生丝毫恨意。牙魁从不把她当做妻子，而她却尽力去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皮玲决定生下这个孩子，无论多么艰辛都要将孩子养大。
在牙母的照顾下，皮玲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而牙魁却成了村民茶余饭后议论的槽点，他们说牙魁是祸害，说牙魁的孩子是恶魔的孩子。
牙母则对皮玲说：“牙魁不是一个好孩子，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孩子快要出世，他却再也找不到了。”
“牙魁他就像一只鸟儿。”皮玲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想我和他的孩子也是一只鸟儿。”
没有村民预料到，村老更想不到，皮玲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是傲翅天际的雄鹰。
孩子出生的那天，啼哭的声音响彻天际。那天也是大雪纷飞迷雾遮眼，就像上天在极度沉伤之中，将消极的情绪洒下世界。
皮玲怀抱着啼哭不止的儿子。孩子与他父亲牙魁不同，牙魁出生时没有啼哭，而这孩子啼哭的声音像是打雷。
皮玲慈爱的看着孩子，觉得自己孩子太可爱了，比其他人的孩子要可爱太多。她说：“妈妈会永远保护你，牙心，你的名字就叫牙心。”
然后，孩子止住了啼哭，竟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圆圆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母亲的脸。
牙骨穿过迷雾来到皮玲家，他看见了那个新生的生命，眼角竟然生出一股厌恶。他现在毫不质疑村老的话，牙魁带来厄运，被恶魔附体，所以孤独的死在了山里，而牙魁的孩子也沾染了恶魔的气，是恶魔的孩子。
刚出生的婴孩至少要过了七日才会睁开眼睛，而牙心此刻就双目明亮。牙骨开始恐惧那孩子的眼眸，悄悄拿起旁边的锄头。
“你要干什么？”皮玲惊恐不止，无奈下体疼痛，双脚迈不出步子。
“我害怕，”牙骨指着孩子的眼睛说：“他在看我。”然后举起锄头砸了下去。
牙母突然出现，一把推开牙骨。她抢到皮玲面前说：“把孩子给我，牙骨已经疯了。”
牙母抱着孩子往外逃跑，牙骨在后面追逐着。外间迷雾，道路也看不清楚。大雪飘飞，寒风呼啸，似乎隐藏着一个极恶的魔鬼。
当牙母满头大汗的出现在皮玲面前时，她哭着说：“牙骨落下悬崖了。我的丈夫疯了，死了。”
皮玲连忙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牙心却睡着了。
村老组织村民在山崖下找到牙骨的尸体，然后又主持仪式将牙骨埋葬。
牙母很难受，她觉得自己就是命苦的女人。她原本就是从外村嫁过来的，现在子死夫丧，草籽村已经没有她待下去的理由。牙骨入土后三天，她告别皮玲，最后再看了孙子一眼，孤单的离开了草籽村。
“牙心，你爷爷要杀你，你阿婆保护你，现在阿婆走了，你难过不难过？”皮玲对孩子说道。
孩子不会回答，刚刚满月的牙心还不会说话。月子的这些天，一直是皮玲的母亲来照顾女儿。牙心每次看见外婆都紧紧闭上眼睛，而面对母亲时会乖巧的睁着双眼。
又一个冬天过去，积雪消融，天边露出温暖的阳光。立春季，山脚的河水解冻，树木发芽，青草冒头，草籽村周围的树木都苏醒了，再过了一段时间，白色的花开，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花瓣，草籽村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仙境。
皮母送来了一筐蔬菜，对女儿皮玲说：“只能给你这些了，家里已经没有肉了。你哥哥和你父亲进山好几次都没收获。”
“母亲，等牙心再大一点，就给他喂肉汤汁了。”皮玲说道。“我会好好劳作。”牙心太小，每天都要喝奶。皮玲年不过十五岁，生不出许多奶水，只能多吃肉生奶。一个冬天，家里早已没了肉食。好在她善良的哥哥皮玎，可怜妹妹孤儿寡母，时不时就会送些肉食过来。
大山里的村子时常会被山里饥饿的野兽光顾，村民会把那些来村光顾的野兽当做送上门的肉，但狡猾的野兽会在村民去地里耕作时进屋，这时在家里睡觉的孩子就是最危险的。
牙心满周岁的那一年，狼来村里光顾了好多次，有一家村民的孩子还被狼叼走了。皮玲越想越觉得可怕，不管走到何处都会抱着孩子。可还是出现了意外。那天她被母亲喊去取兽皮，牙心就在石床上安然熟睡着。当她抱着兽皮回家时，牙心不见了踪迹。
皮玲又急又怕，四处寻找。对她而言，牙心就是她的全部。皮里皮母也帮着找，皮玎说在村口进山的地方发现了狼的脚印。
皮玲不顾父亲的劝慰，毅然拿着柴刀寻着狼的脚印进山。她恐惧孩子会被恶狼残害，但她更希望孩子还活着。如果狼杀害了牙心，那她就要为孩子报仇，将恶狼分尸。她走在僻静的山道上，周围杂草丛生，此时天色已暗，阴森的可怕。
不远处传来孩子哭泣的声音，声音很大，就像打雷一样。
皮玲寻着声音狂跑，她知道那就是牙心的哭声。扒开一丛茅草，她看见牙心就坐在青石下大哭，两只狼龇牙咧嘴的望着，却不敢上去撕咬。
情急之下，皮玲举着柴刀冲上去就对恶狼乱砍。狼被吓跑了，她立即抱起孩子，紧紧的抱着，仿佛一刻也不敢松开。
牙心回到母亲的怀抱，打雷似的哭声才停了下来。心情平复后，皮玲才发现牙心身上围着的是一张虎皮。
原来狼来的时候，还在熟睡中的牙心并不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在家中，于是放声大哭。狼不畏幼虎，却被牙心的哭声震慑住了，认为这只幼虎很凶猛。
皮玲抱着孩子回去，半路上遇见扛着锄头的皮玎。
皮玎说：“我听见了哭声，扛着锄头就来了，幸好你和牙心都没事。”
“牙心不会被狼残害的，”皮玲扯了扯围在牙心身上的虎皮，说道：“这小块虎皮是牙魁以前留下来的，牙魁在保护着他的孩子。”
比起村里其他小孩，牙心明显要聪明的多。其他小孩不到两三岁不会学习说话走路，牙心两岁的时候就能和母亲聊天，他每天都会和皮铃说一些简单的话。
这天早上，牙心搬着小木凳坐在门口，他看着天空，说道：“老虎，老虎，天空，天空。”
“你穿的衣服就是老虎。”随着牙心的成长，这块虎皮也被皮玲改成了上衣。
“天上有老虎。”牙心指着天空中的一朵白云，说道：“娘亲，天上有老虎。”
“那是云朵，那朵云很像老虎对不对？”
牙心说道：“天空，有老虎，老虎，会飞，老虎，有翅膀。”
在牙心八岁那年，十多个身着铠甲手持长戈的士兵来到村子里。村老叫村民拿出最好的食物来接待这些帝国士兵，士兵们也非常有礼貌，为了表示感谢，他们送给村老一块黄金。
村老说：“我们草籽村的人很少外出，外人也很少来，主要是山路崎岖。”
“我们是迷路了才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士兵军官说道：“现下正是与东夷族人开战的好时机，我带着这队人赴东原战场作战，不料遭到敌人夜袭，失散迷路。”
“原来是帝国有战事了。”
村老召集了全村男丁到神石前聚集。他要求村里每一个男人都要过来，等所有人都到齐时，他才杵着拐杖上前说道：“我们华洛人最先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帝国，华洛族是荣耀的种族，华洛帝国是荣耀的国家，现在东夷族与我华洛族开战，我们草籽村也要贡献一份力量。”
村老说完，底下一片狂热。草籽村青壮男丁不过五十，这时大半都举起手想要入军参战。
在东土大陆上，人数最多的是华洛族人。华洛族建立帝国已有三百年，如今是十七代王明行王次年。
明行为王，其兄明力不服，阴谋联合好战的东夷族人与帝国开战。华洛人从不畏战，东夷人一宣战，掌管帝国军队的男爵便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东原战场。
士兵离开草籽村的那天，带走了三十名男丁。村老送他们出村，而村民们则一直送士兵出山。
皮玲的哥哥皮玎也参军出战，那天她背着牙心去送哥哥。临别时，皮玎对牙心说道：“希望牙心长大后可以成为勇敢的士兵。”
牙心却说：“我不当兵，我要当老虎。”
牙心多次看见飞在天空中的老虎，但没人相信老虎会飞，就连母亲皮玲也说是他眼花了。
“成为战士是华洛人的荣耀。”皮玎说道。
在华洛族传承的意志中，战士最受族人尊敬。每一个在战场上洒下热血的男儿，都是华洛族中一个高傲的灵魂。
“皮玎舅舅，你有没有看见过会飞的老虎？”牙心问道。
这时领兵的队长走到牙心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华洛族的传说中曾出现会飞的老虎，但那是传说，没有人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