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驭下有术
话说朝堂之上，众臣正为了科举改革之事闹得不可开交。
李世民却忽然终止庭议，解散早朝，单独召见了张玄素。
一进内廷张玄素便被李世民“问罪”。
张玄素附身下拜：“启奏陛下，微臣何罪之有？”
李世民没有说话，将手里的一封折子扔到张玄素身前。
张玄素捡起那封密折，见封皮上有蒲州刺史的印信，心不由悬了起来。
蒲州是张玄素的老家，张氏一族的根基所在。
家业一大，家族之中便不免会出现一些品行不端的年轻人。
尽管张氏放在整个大唐的门阀之中，只能算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但族门开枝散叶，也有不少子弟。
张玄素算是张氏一族里，距离权力中心最大的。但他生性孤高，为人孤僻，不善于打理家族中的事务。
今日这封蒲州刺史的奏议，令张玄素心中惊骇莫名。
其上所列，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令张玄素深恶痛绝的事情。
但每件事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都是他张氏家族的人。
有张家族长圈占良田，霸占民宅。
但本奏议中所奏主体，乃是张家嫡系长孙张世良，霸占有夫之妇，打死人家原配的事情。
张玄素连连叩首：“臣该死，没有约束好子孙，致其残杀无辜，请陛下降罪。”
原本正在商议科举改革之事，皇帝忽然单独召见自己，并给自己看弹劾本家的奏章，其中深意，自然是在敲打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不再干预科举改革。
李世民看着张玄素的反应，心里颇为得意。
这个张玄素素来有直言敢谏的名声，为了坚持自己的建议，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若在从前，要威胁这么一个人可是不太容易。
但现在他有了软肋，那就是太子。
李承乾是得到张玄素肯定的国之储君，他肯定会为了太子肝脑涂地。
而家族之中有不法之徒，往小了说，这是张玄素本人的一个污点，但不足以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
但若是放开了查，由此查出家族其他的不法勾当，再牵连到太子，那可大大不妙。
“朕知道，家大业大，家族中的事务，远在京城的你，是鞭长莫及的。”
李世民又取出另外一封奏折：“其实张爱卿你的家族还算是好的，朕手里还有参奏河南褚氏一族的奏章。更加骇人听闻啊。”
说着，李世民站起来，缓缓走进张玄素，并将手里的奏章递给他。
张玄素不敢接：“这是地方官员给陛下呈奏，臣怎敢贸然观看？”
李世民叹了一声：“朕也不难为。”
“河南褚氏之中，多年经营茶马生意，河南甚至整个大唐的钱不够他赚，甚至有人将本朝的丝绸、瓷器走私到突厥换取马匹。”
张玄素听得惊心动魄。
河南褚氏在朝中的代表人物是散骑常侍褚亮，此人曾与房玄龄、杜如晦同时拜为弘文馆直学士。
是当年秦王府的智囊团主要成员，还被封为县侯。
虽然权力不大，地位却是极高。
且如褚亮之子褚遂良，如今更是担任黄门侍郎，是陛下的贴身近臣，被当做未来的宰相培养。
陛下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玄素心中明白，河南褚氏算得上是大唐门阀之中，势力庞大的一支。而褚亮作为褚氏的代表人物，对于阻碍到他们势力的科举改革，自然是坚持反对的。
陛下今天将张氏家族的罪证给张玄素看，是为了打击张玄素，令其不再反对科举改制。
按照这个逻辑，推算下去，河南褚氏的罪证，应该被陛下拿去敲打褚亮才是。
怎么依旧拿给自己看呢？
张玄素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世民道：“褚亮是朕的老臣了。朕不忍亲自责罚他，你回去后让太子出面，拿着这份奏折，好好教育一下褚亮。”
张玄素心神剧颤，深深佩服李世民的御下之术。
这奏议只要拿给褚亮一看，褚亮必然不会再反对科举。
毕竟科举给世家带来的只是利益的损耗，而一旦彻查这些罪过，顺藤摸瓜，这些世家不说面临灭顶之灾，至少也会掉层皮。
面对这样的威胁，没有哪个世家会傻到继续跟皇帝对着干的。
太子必然马到成功。
如此一来，便是为科举改革立了一大功。
皇帝今日敲打了张玄素，又扔给他一个甜枣。从此太子与科举改革绑定，张玄素非但不会再反对科举改革，还会为了太子，尽心尽力的去推动科举改革。
同时皇帝将功劳加在太子头上，张玄素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一时之间，张玄素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李世民看他的样子，知道自己的手段奏效了。便轻轻往椅背上一靠，揉着肩膀道：“好了，朕也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
张玄素退了下去。
李世民心中暗笑，这太子身边可不仅张玄素一个门阀官员。
如今太子也上了科举改革的船，在他身上下了重注的世家大族，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必然会支持他把科举改革改好。
到时候，这个功劳自然是归他的宝贝儿子太子李承乾所有。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里便觉畅快。
却说张玄素除了紫宸殿，正要赶往太子府。
忽听身后一个声音笑道：“张大人，如此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呀？”
张玄素一怔，这是长孙无忌的声音。
他转身回头看去，却见长孙无忌那老狐狸正微笑的盯着自己看。
“哦，是长孙大人。”
张玄素声望虽高，但论品级论地位都不如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些人。
或许等太子真正成了皇帝，他才能与这些大臣一较高下吧。
长孙无忌道：“张大人陛下单独召见，对你说了点什么？”
张玄素叹了一声：“还不是科举改制的事情。”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我听说张大人您最近挺忙啊，似乎对养猪颇有兴趣？”
张玄素一听养猪两个字，便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