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疑惑
凫栾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会作出如此反应，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感，他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心情，他从前不曾有过，有生以来第一次，让他有了一丝想要窥探一个人从前的冲动。
“你……”他话到嘴边，正踌躇怎么开口，就只见夜海忽地顿足弯腰，紧攥胸口的衣襟，面色一下变得惨白无比，他下意识地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不以为然道：“你不想说便不说就是了，至于这样么？”
‘噗--’
一股黑色的液体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一瞬间惊得在场两人面面相觑，凫栾只觉手中一沉，夜海险些从他手中滑落！
他心下一紧，与般若过手之时他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未曾见到他受过伤，怎么这会儿竟然会吐出这么多的血出来？
“他他他，他这是怎么了？”黎乐睁大一双惊惶的眼，焦灼地问道。
“不知，不过难道是我刚才看漏了，般若有伤到他么？，”凫栾深深看了他一眼，将他的左手搭在自己肩上，用力颠了颠，“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
黎乐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应该没有啊，若是你一人看花眼便算了，可我也是看得真切啊，若不是他处处手下留情，般若早已魂飞魄散，那般若哪是他的对手？”
两人说着，脚下却不敢停顿。
夜凉如水，凫栾的心似乎也被这夜风吹凉了，他再无暇顾及先前冒出的诸多小心思，一想到肩上的人此刻昏迷不醒，那些猜疑与顾忌仿佛一个个都随风而逝了，再无迹可寻。
淅淅沥沥的，细雨绵密地拍打在身上， 更添了几分不安地烦躁。
待回到客栈，他将夜海放在床上，用干净的帕子拭去他脸上的水珠，与嘴角残留的血迹，连他自己都没曾意识到，何时起，他对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他坐在他的身旁，慢慢伸出双指，在他额前一探灵识，不觉大为骇然。
夜海的灵力精纯得让他叹为观止，可夜海的修为却似乎与这精纯的灵力并不匹配，寻常修炼的精怪，若是修为极其高深的，灵力尚不见得有这般精纯，若没个先天天赋与上千年的修行，断不会精炼出如此精纯的灵力，可他一直以为夜海不过是个修行顶多百年的蛇精，怎么会……
可再细探他的修为，却也透着古怪！
他皱眉不语，只把一旁巴巴望着他的黎乐急得额头冒汗，“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夜海的修为并非是他初探时以为的‘不过尔尔’，倒像是……像是受过极大的重创，若要说这是何种重创，在凫栾浅薄的见识当中似乎一下子并不能找出妥帖的形容。
他面露狐疑地收了手，掀开一角被子，将夜海放在外的双手轻轻地放了进去，又掖了掖被子，这才开口道：“你说这世间，有什么法子，会让人遭受毁身灭灵的打击？”
“啊？”
黎乐被他的问题惊住，半天才回过神，“你是说他曾被毁身灭灵过？”
“不可能呀，既被毁身灭灵，又怎还会活着，我们这些精怪倘若遭此一劫只怕早就魂飞魄散了，”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想了想，又道：“从前那战神便是遭受了毁身灭灵的打击--被投了诛仙台，身为上神的他最终不也落得个神魂俱散的结果。”
“你到底探到了什么，他究竟如何了？”
“奇怪，太奇怪了。”凫栾不禁又皱了皱眉，看着夜海，心道，若他灵力精纯如此，修为绝非止步于此，可现在看来他的修为除了像是受过重创再无其它可解释得了了，但倘若他的修为与灵力一致，那他可就不只是一条名不经传的蛇精了！
“他的灵力实属让你我望而却步，可他的修为……却是与我差不了多少。”
拥有这般能力的，那可都能在九重天上列有一席之位了吧！
难不成……
毕竟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便深受重创，难道是那时受过的伤？
可正如黎乐所言，若是遭遇毁身灭灵，即便是天宫里那些法力无边的上神也不会存活于世，他又怎会侥幸活到现在！
更何况，他也不像神仙啊！
凫栾支手撑颌，凝视着此刻紧闭双眼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夜海，脑海中的无数困惑捆扎在一起乱如麻，恨不得立刻将他摇醒，让他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惑一一解答了才是。
雨声渐疏，檐下滴答出惹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黎乐挪了张椅子坐在他的身边，亦是双手托腮静默不语地望着床上的人。
尽管他这百十来年漫山遍野到处晃荡，见过的神仙鬼怪不计其数，听说过的六界传闻更是数不胜数，可他也是从未见过听过这等情况，像这样匪夷所思的两人，对他来说完全就是超纲嘛！
一个灵力精纯得骇人却是修为平平，一个只修炼百年的羽人竟是眼见着修为的与日俱增，甚至……还能召唤出让般若都胆战心惊的火术？
正想着，夜海蓦然睁开双眼，那双幽深的眸子荡过一丝疑虑，随即他便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又恢复了一片清明的漠然。
“你醒了？”凫栾俯身问道。
夜海淡淡扫过他凑近的面颊，冷然回道：“嗯。”
“嗯？”他心里略微不满，又惶惑自己怎会无端生了这分心境，便端了端身子重新坐了回去，“你方才吐了好多血，是因为之前受过的伤么？”
凫栾问得轻描淡写，刻意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尽力压抑着自己心里无数的好奇，好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风轻云淡。
夜海缓缓起身，目光微垂，神色不变，“算是吧。”
凫栾整个人绷得紧紧的，陡然听得他这般敷衍地答话，心火在一刹那间猛地烧了起来，直烧得他整个胸腔一片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仿佛都受了牵连，被那火焰灼得一片血肉模糊似的！
“可你这伤不像是寻常的伤，你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