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拜师
母亲说二舅姥姥为了护住我不被百鬼染指，险些没撑过来，天亮之后她颤抖着双臂紧紧抱住我，脸色煞白，神色肃穆地看着我，缓缓吐出一句让众人惊恐万分的话。
“昨夜逃过一劫，怕是……十八岁的命劫难逃。”
二舅姥姥金口断定我活不过十八岁，这句话仿佛是一个诅咒，又像是一句难以解脱的谶语。
从小达到，我家门里门外都贴满了黄纸朱砂的符纸，因为二舅姥姥特意嘱咐过爹娘，不准我一个人出门，更不准我夜里出门，逢年过节都必须乖乖呆在家里。
尤其是中元节这种鬼门大开，百鬼夜行的特殊日子，我往往都被母亲强行按进被窝里，早早就睡觉了。
可是就算家里人把我看的特别紧，可我还是三天两头的生病。
二舅姥姥说我出生时被鬼气侵染，阴气在体内滋生，而我正是至阴之体，阴阳难调，才让我缠绵病榻。
那些年我躺在病榻上，睁眼时不时就能看见贴在窗上的各种各样的鬼，有没有脑袋的身体，有只有半个脑袋血肉模糊的残躯，还有龇牙咧嘴，满口獠牙的怪物。
开始我还会惊恐万分地尖叫着，慢慢的我明白他们进不来我家，只能在门外恐吓我，我紧绷的神经才会松懈一些。
之后很多年里，因为我身体不好，也去不了学堂，但我想就算我能上学，村里的学堂也不会收我吧？
因我降生那夜百鬼夜行，村子里都当我是不祥之物，不仅没有人上门恭贺我都出生，我家甚至差点被赶出去了。
幸好我爹勇猛把找事的人赶走了，也感激二舅姥姥的护佑，才让那些火上浇油的村民，以及暗中窥视我家的山精野怪不敢上门作怪。
这样无聊又让人胆战惊心的日子，足足过了十八年。
快到我十八岁生辰日那天，我母亲越是控制不住的焦虑。
虽然她在努力表现出平静从容，可是她偶尔走神打翻东西，父亲无心之失的一句话激怒她的情况越来越多。
二舅姥姥心疼地看着我，轻轻地握住我有些冰凉的手，这些年我的体温一直很低，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冷血动物转世。
“初三，二舅姥姥带你去认个厉害的师傅，他会保护你。”
我把注意力从厨房争吵的父母身上收了回来，转头看向二舅姥姥，歪头眨了眨眼，疑惑问道：“二舅姥姥不想保护初三了吗？”
二舅姥姥抬手干瘪如同枯枝的手，轻轻落在我头顶，轻轻叹了口气，满是惆怅和不忍心。
“孩子他爹娘，别吵了，我要带初三上一趟山上。”
二舅姥姥姥快八十了，说话微微有些喘，她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初三爹去抓两只大公鸡，我要给初三的师父送去。”
大概是听到二舅姥姥提出要带我出门，厨房吵架声突然一下子消失，然后是急匆匆的脚步朝正屋过来。
我一抬头，就看见拿着长柄铁勺的娘，娘也不看我，有些紧张攥着围裙边，看着我身边的二舅姥姥，“上山？上山也没听说有什么道观寺庙啊？”
“问这么多作甚？快去。”
二舅姥姥摆摆手，指使一边同样一脸紧张的我爹去抓鸡，然后转头给我找了一件厚厚的大棉衣，给我套上。
我娘一直把二舅姥姥当做主心骨，见她不想多说，知道肯定她不会害我，就不再多问，赶紧出门去帮爹抓鸡。
我平时也会下地走走，医生说这样对我病情有好处，所以我虽然体制弱，还不至于走不动道。
没多久我穿戴好，戴上棉帽，被二舅姥姥牵着走出了门，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二舅姥姥朝鸡圈旁边忙着的爹妈招招手，抬脚就往院子外走。
我家屋后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峰，算是深山老林，听说里面遮天蔽日，常年有各种野兽出没，也因此我爹在房子四周用大木头围了一圈高高的围栏，防止野兽下山作恶。
二舅姥姥带着我往山上走，好在这两天都是晴天，山路干燥，目的地就在山腰里侧的一处平台前。
平台是用一块大石板搭建的，下面用几块石头垫着四个角，下面放了一只破旧的陶钵，我停在石板前，疑惑地东张西望。
石板前面就是悬崖，一眼望去是连绵不绝的陡峭山峰，四处密林遮天蔽日，导致四周不见阳光，阴森森的冷风能冻死人。
这里会有什么厉害的师父？
“孩子爹，鸡笼放下，下山的时候别回头。”
二舅姥姥嘱咐完老爹，径直去打开鸡笼。
我转头朝爹挥挥手，爹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才摸了摸我的脑袋，叮嘱我乖乖听二舅姥姥的话，才转身离开。
鸡笼里的两只大公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在山下还在笼子里扑腾尖叫，一进山里却突然成了霜打的茄子。
我蹲下身凑近鸡笼看着剩下的那只蔫蔫的公鸡，扭头去看二舅姥姥时，忽然眼角看见几步之外的树下，有一只白色的狐狸，那狐狸大的惊奇，居然和一只小马驹差不多大。
“二舅姥姥，那里有只大狐狸。”
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狐狸，我倒也不是害怕，更多是惊奇，这狐狸明显不同寻常。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另一边的一棵树后面，走出来七八只黄鼠狼，它们站成一排，很默契地抬起两只前爪，像是在行礼似的。
这些山中精怪居然不害怕二舅姥姥？
“初三，跪好。”
二舅姥姥没有回应我的好奇，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跪下，我回头就看见两只公鸡已经被放在了石板上，石板前的陶钵里插了三支点燃的香。
那香浑身赤红，燃烧的香味让人飘飘欲仙，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山中诸位仙家，若是有哪位愿意收我孙女为弟子，这些就是我奉上的拜师礼。”
我余光一直留着四周，二舅姥姥话说完，好久都没有回音，但我也明白过来了，姥姥要我拜的不是什么道士和尚，而是身后那群精怪中的一个。
忽然间，身后那只大白狐狸缓缓张嘴。
而它嘴里吐出来的不是狐狸的桀桀叫声，而是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
“呵呵，区区凡人竟然想私藏至阴之体这样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