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节
道:“让太医解释解释本宫的意思罢。”
太医连忙走了进来,跪下道:“吴小主确实是因为服了带有栀子,木香豆蔻等不宜与孩子的草药才小产的,而这几次的草药熬制时都是小周子做的,而小周子正好与皇贵妃身边的沐儿是同乡……”
凉成秋将手中的茶盏扔到太医身上,狠狠道:“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敢污蔑本宫!嗯?”
太医低下头,解释道:“微臣不敢,微臣说的句句属实。”
凉成秋怒极反笑,眯着眼瞧皇后,极为不敬的姿势。皇后心中愈发恼怒,仗着苏景宸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凉成秋,你还有什么话说?”
凉成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到皇后面前,才道:“皇后娘娘这么信誓旦旦,又能拿出一丝一毫的证据来?”
皇后抿了口茶,示意苏婠。苏婠果真挥了挥手,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出来,是翘儿。凉成秋眸色冰凉,如窗外寒雪。
“奴婢有证据。”
说罢她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分明是苏婠当时在小亭子里看到的瓶子。凉成秋终于露出了些惊慌的神色,道:“本宫不知道这是什么。”
皇后嘴角笑容忍不住地一点一点放大,她最恨,最嫉妒的除了这个女人得到了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的垂青,她更恨凉成秋无时无刻保持着的优雅矜贵,是她的求而不得。
“翘儿是你的贴身宫女,她自然不会说谎。”
凉成秋神色冷了下来,翘儿连忙道:“是奴婢方才在宫殿里看到的,奴婢曾经在百草堂干活,略识药理,所以认得这些是什么。”
喻修容笑道:“这时候皇贵妃无话可说了罢。”
苏婠却眉头紧皱,道:“给太医看看。”
皇后抬头看了苏婠一眼,似乎有些深意。苏婠不觉,她如今心里慌乱的很,不知因为什么。
太医认真地检查了瓶中的草药,先是捻了捻又是嗅了嗅,最后才道:“确实是刚才说的那几味草药。”
翘儿趁机落井下石道:“奴婢还听到皇贵妃与沐儿姐姐说什么堕胎,汤药。当时奴婢很不解,如今才明了。”
皇后点了点头,厉声道:“皇贵妃可还有其他说法?”
凉成秋不言,宫中妃子大半是皇后的党羽,不过是忌惮凉成秋的宠爱,不敢与其争锋,到了这时候,谁肯为他多说一句话。
皇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只要她抓到了凉成秋的痛脚,再加上自家前朝的势力,谅皇上也不敢徇私:“既然如此,皇贵妃凉氏,品行不端,毒害妃嫔,降为更衣,终生禁足于永宁宫。”
苏婠听着,只觉得如梦一般,顺利地过分,反倒不真实。
果然皇后话音刚落,只听得太监通报道:“白婉仪道。”
凉成秋跪在地上抬头看她,白慕雅披着薄薄的披风,不算盛装素面朝天,发髻上甚至落了些许的血,带着冷气却气喘吁吁,应该是赶来的。
皇后略有些不满,道:“白婉仪若是来做说客可就晚了。”
谁知白婉仪行了个礼,才缓缓道:“祖宗礼制,贵妃以上有子嗣的妃嫔须有皇上太后皇后以及前朝商议着才可下重罚,还望娘娘三思。”
皇后眉头紧皱,却又笑了笑。好,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看你们能耍什么花招,反正前朝议事,多少文臣都是家父门下客,况且证据确凿。
“好,妹妹说的对,那么就先把皇贵妃禁足于永宁宫,按常在位分的用度,下人一律遣散,不得与外界接触,带皇上回来再再商议。”
苏婠心里知道若是苏景宸回来,恐怕此计难成又会被他倒打一耙,拼命地给皇后使眼色希望她速战速决,只是皇后没有办法,又过于狂妄,仰仗自己家大势大,并不理她。
苏婠叹了口气,心里大约已经凉了七分。
凉成秋被送回了永宁宫,果真偌大的宫殿中除了自己再无旁人。她笑了笑,心中却不是太过悲戚,反而拿起玉如意支起窗子,窗外立刻飘雪进来。
她却不觉,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彼时的她也在养心殿里接雪花给苏景宸看,却还没有送到他面前便化了,如今她又伸出手去,雪花落她手上却不曾融化。
凉成秋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悲,可以接到雪花是年少时希望与苏景宸共享那一瞬间的惊艳,却总是不得。如今雪不融化了,却是因为自己的手和寒雪一般冰凉了。
唉。
景哥哥,只要能和你一起,我便不胡思乱想。
你若是不在,我就只想着那些魔怔的。
你快点回来,凉儿最害怕孤独。
倾国曲
凉成秋皱了皱鼻子,她裹了件素色长衫,沐儿被皇后囚在宗人府。永宁宫里其他奴婢也被遣退,诺大的宫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倒也挺可怕的。
她叹了一口气,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做顿饭菜稍稍照顾一下自己的肚子,虽然觉得身子昏沉,却还是撑起了身子顶着风雪进了几乎从未踏足过的小厨房。
她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哪里会什么生火煮饭,只好拿着木炭生起火来,过了良久,凉成秋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却不见一丝火苗,心中沮丧又觉得好笑。
“娘娘。”
凉成秋回头却看见是素虞,无奈地摊了摊手,问道:“你怎么来了?”素虞见她脸像花猫一般,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可怜,她从未想过凉成秋会这样的狼狈不堪,可现在的凉成秋才像一个真实的人。
不像是那个离她们很远很远的皇贵妃。
“放心,没人发现。”
素虞先是打湿了手巾帮凉成秋擦了擦脸,生了小暖炉让凉成秋抱着取暖,又自己俯下生柴煮水。凉成秋坐在一旁帮素虞勾起散落的发丝,倒也是十分温馨。
“云儿怎么样?”
素虞切着菜,回道:“好得很,只是那药我怕量把握不好,真伤了小皇子就不好了。”凉成秋垂了垂眼睫,敛下不忍与愧疚。
“云儿身子差,少放些。还有你问过云儿了么?若是他怕或者是不想用,就罢了,其他的罪虽不能理所应当的废后,也勉强可以。”
素虞回头看了看凉成秋,安慰道:“小皇子很懂事,一听到为了帮娘娘,就同意了。”
凉成秋勾起嘴角,带着身为人母的自豪。
好容易吃了饭,凉成秋拉起素虞的手:“委屈你了。”
素虞笑着给她盖上了被子,道:“受苦的是娘娘和青青,反倒是我这个去陪小皇子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凉成秋想起青青,又是一阵叹气,宗人府是什么样的光景,她虽然没去过也略明白三两分。素虞坐在她身旁,一阵感慨。
入宫了多少年了呢?大约十年了罢?
而身旁的人却从未因为岁月而改变,容颜依旧,像是永永远远的豆蔻年华。
可她心里的苦楚,终究是侵蚀到了她的眸子中,不复当年的清澈。
岁月不曾饶过任何人,包括凉成秋。
“不知道,景哥哥与我哥哥是怎么样的了。”
素虞没有说话,又帮凉成秋掖了掖被角,转身去了。凉成秋身子已经十分困倦,却还是不想闭眼,她呆呆地瞧着紧闭的窗子,神情冷漠。
一切都快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凉成秋反身起来,只着一袭素衣,身子单薄的很。她走出殿门,风雪愈发大了,她却浑然不觉,依旧默默地站着。
这些雪,好干净。
这样想着,她缓缓地躺在了雪地里,仰天看着雪花如同袭击一般地打在她脸上,不痛却很凉。冰寒侵入她的身体里,几乎冻入骨髓。
“我也像你们一样干净……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浑身冻僵,却在迷离间想起苏景宸,想起那个人如梦魇一般的话语:“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景哥哥。
她撑起身子,靠着最后一丝信念,摇摇晃晃地进了永宁殿内,昏迷在了她最爱的美人榻之上。
浑浑噩噩,不知今昔何夕,终于到了苏景宸回宫的日子。
与此同时,带来了孟家小弟以下犯上,意图弑君,被凉将军拦下。孟太傅闻儿大逆不道,当场晕眩,至今大病在床,此次政变被暂时压下。
“皇后,你家好家教。”
苏景宸眯着眼睛,将那些弹劾孟家的折子抛到皇后面前。
原本只是孟家小弟收监,可连着顾丞相上朝时的连番质问,直接导致孟家小弟处死。在加上凉尚书私下的四处游说,他德高望重,一生清正廉明。朝中老臣几乎都以他为首,本来凉尚书辞官,除了顾丞相就数孟家独大,让老臣们心生不满,再加上凉小弟带着凉尚书的书信,自然让他们群起而攻之。
孟皇后惊恐,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以为凉家除了凉成佑镇守边疆,手握兵权以外朝中再无势力,可如今看着散落一地的折子,她心头慌乱……有些心悸,大势已去。
“朕听说你囚了皇贵妃?”
孟洛清听了身子颤抖。若知道有此事,她定然不会动凉成秋……若是自己没动凉成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可如今一切都没了。
见皇后不言,喻修容害怕皇上怪罪,连忙道:“皇上明察,皇上明察!皇贵妃给吴小媛投了堕胎药,人证物证俱在啊。”
苏婠俯下身子,闭上眼,自知无回天之力。
“哦?是么?传青青。”
青青被人带了上来,衣衫破烂,甚至能闻到血腥味。苏景宸皱了皱眉,问道:“青青,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沐儿摇了摇头,虚弱道:“奴婢放的是娘娘给的保胎药,皇贵妃听了吴小媛的胎不稳,特意请了张太医要的,如若不信,皇上可询问张太医。”
苏景宸目光移到张太医身上,威仪四方。张太医连忙俯首道:“如沐姑娘所言。”苏景宸冷笑了一下,又看向翘儿,道:“你是如何?”
翘儿不知为何一瞬之间她们就成了罪人,一阵恍惚,连话都说不出来。苏景宸挥了挥手让人把她们带下去,又道:“去请皇贵妃来。”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皇上身边的大宫女青雉扶了凉成秋进来,此时的凉成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虚弱又落魄,惹人怜惜。
苏景宸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惜,顾不得旁人目光上前扶住凉成秋,声音温柔。
“凉儿,你受苦了。”
凉成秋好容易才勾起一丝微笑,却更显得病弱。
青青趁机道:“多少高位禁足也该留下一两个宫女做饭烧水,更何况我家娘娘罪状未定,皇后娘娘好狠心好谋划啊,如此纷纷大雪,若是皇上没回来,可是要陷我家娘娘于何地!”
皇后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在看到苏景宸之时化为一缕烟,再也不发辩驳。凉成秋却道:“无碍,只是吴妹妹到底是因何小产?”
苏景宸勾起一抹凉薄的微笑,道:“这可要问问苏嫔身上试试带着的佛珠了。”苏嫔震惊地抬头,她没想到苏景宸会把罪状丢给她的佛珠。
那是她还是宫女太后赏的,她以为苏景宸会念着往日情分……
他没有,他只在乎与凉成秋的往日。
当手上的佛珠被宫女并不温柔地拿下时,她还是恍惚的……他所珍惜的,珍爱的,到最后不过那人的一句话。
“回皇上,佛珠确实被益母草末浸透过。”
“真相”大白?
“皇上,小皇子突然上吐下泻,昏迷不醒!”
苏景宸眉头皱起,凉成秋则是抓紧了袖脚,几乎昏厥。
“云儿,云儿怎么样!”
苏景宸狠狠地看了皇后一行人,扶着虚弱的凉成秋去了云儿住的宫殿。皇后待他们走后才虚脱地跪在地上,拉着苏婠的手,目光恳切。
“苏妹妹,你救救本宫,你救救本宫啊。”
苏婠冷冷地抽出自己的手,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宫殿。
过了三天三夜,云儿才堪堪醒来。凉成秋一直紧绷着神经,她真的害怕药性不稳害了云儿,在云儿睁开眼的一瞬间,她便失了力气一般地晕在苏景宸的怀里,不省人事。
“娘娘,你醒了。”
素虞惊喜地喊了出来,旁边的沐儿也凑了过来,两人脸上皆是困倦不堪。凉成秋勾起嘴角,温声道:“我没事,云儿怎么样了?”
素虞笑了笑,道:“小皇子如今活蹦乱跳的,跟着皇上去给您熬药了。”
凉成秋点了点头,挣扎着撑起身子道:“那皇后……”
青青接话道:“孟太傅明日处斩,皇后一行已经被囚在冷宫,只等着娘娘醒过来就处刑了。”
三人正说着话,苏景宸抱着小云儿,身后跟着白良媛进了殿,看她醒来连忙扶起她,柔声道:“你可醒了,真是……”
小云儿奶声奶气地道:“把父皇担心得两天没睡!”
苏景宸脸难得地红了一下,转移话题道:“这次白婉仪,素虞沐儿都有极大的功劳,该赏。”
云儿爬到凉成秋的怀里,噘着嘴道:“还有云儿!”
凉成秋捏了捏他的脸,小鬼头。
谁知白婉仪突然跪下,恳求道:“臣妾请皇上,皇贵妃下旨遣散六宫,还皇室一份净土,臣妾愿意为先,出家为尼!”
凉成秋目光复杂,苏景宸勾起唇角,他早就期待着这句话了。凉成秋拉起白慕雅,道:“妹妹……”
白慕雅却不起来,执意跪在地上,道:“臣妾心意已决,望皇上,皇贵妃准许!”
苏景宸挥了挥手道:“白婉仪所言甚是。”
白慕雅告退,回头深深看了凉成秋一眼。
后宫三千,我为你遣散,赠你一时风华。
你的情爱,我来守护。
“景哥哥,真的要遣散么?我怕……”
苏景宸轻轻吻上了凉成秋的发丝,声音带着万千的柔情。
“大臣们都忙着推倒孟家,如今此策他们怎敢反驳?”
凉成秋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道:“顾相帮了我们许多,你可为他找到了千羽姑娘?”
苏景宸有些不满,让素虞青青将云儿带了下去,压着凉成秋道:“你蛮关心顾相的啊,嗯?”凉成秋吃吃地笑了,轻轻啄了啄苏景宸的脸。
“醋罐子。”
第二日,苏景宸连下了两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丞相顾长虞,将军凉成佑,护驾有功,赏银各五千两,田地一千亩。
太傅孟德会以及子行为不轨,意图篡位,下令处凌迟,诛九族。
皇后孟氏,陷害妃嫔,毒害皇子,贬为官女子,赐毒酒。
修容吴氏,助纣为虐,行为乖张,降为官女子,打入冷宫。
嫔苏氏,妇行有亏,以下犯上,降为官女子,打入冷宫。
钦此。”
第二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后宫风气败坏,人心惶惶,朕念祖宗教训,大赦后宫,开源节流。
切朕念皇贵妃凉氏品行淑德,端庄淑睿,克令克柔,柔嘉维则,深慰朕心,特册封为皇后,钦此。”
快新年了,宫里却一片静谧,人人自危。
唯有永宁宫中,飞雪为盟,簪发为誓。
一代帝王妃子的春秋。
书写着情深不寿。
大结局
“娘娘,起来罢。”
凉成秋皱了皱眉毛,揉了揉酸痛的腰,撒娇道:“素虞,如今又不用请安,哪里要起得这么早?”
素虞帮他换着衣服,青青端着为她梳洗,道:“今日是去国寺祈福的日子,皇上已经去接小皇子了。”
“呐……”
自从遣散后宫之后,凉成秋愈发懒散,请了太医瞧说是没病,就是行动太少……总的来说就是——“懒”,于是苏景宸就筹划了一次祈福活动。
“凉儿起了吗?”
“哼,我早就起来了。”
凉成秋簪着发髻反驳着苏景宸,苏景宸让云儿自己去玩,帮凉成秋束着如墨的发丝,咬了咬她的唇。
“乖,今日能见到凉尚书与你家人。”
凉成秋抬头笑得比窗外新开的海棠还要明艳。
“你也是我的家人。”
苏景宸眸子弯了起来,含着凉成秋的唇微微用力,唇齿交缠中道:
“我是你的情人。”
国寺,众臣朝拜,顾丞相与凉将军并肩而跪。
被遣散的一众妃嫔身着女尼的衣饰,敛眉低头跪在殿后。
苏景宸拉着凉成秋的手进了庙内,主持与一身素服的凉尚书并肩而立,凉小弟已有些身量,姿态清越,隐隐有人中龙凤之姿。
“朕与大荆盛世,主宰山河。上为江山社稷,下为百姓万民,托天神垂怜,以上古功德,敬遣文臣,恭请僧侣,祗告殿廷,惟帝歆格。尚飨。”
“儿臣得圣垂怜,母仪天下。为德为尊,仰万罗之奥妙,观千秋之奉敬。恭陈牲帛,潜心求福。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
两人祭祀已成,被引到后院歇息,途径戒律园,瞧见白慕雅,凉成秋刚想去与她寒暄,却被苏景宸拦住,她不解地看着苏景宸,只见他沉声道:“佛门清净,她早不是你的白妹妹了。”
前边的主持回头一笑,道:“这是未名法师。”
凉成秋怅然若失,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白慕雅一眼,转身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白慕雅捧着的经文上,早已被泪水打湿。
“哥哥和顾相呢?”
“你哥哥早去凉尚书那里了,至于顾相,怕是与千羽姑娘在一起罢。”
凉成秋了然地点了点头,精致的鼻子耸动了一下,拉着苏景宸走得快了些,道:“我们快些,不然哥哥肯定要说我坏话。”
佛门清净,一片静谧,只剩下木鱼的敲击声与低低的念经声。
苏景宸拉着凉成秋的手,皆是一身重服。
眉宇间却全是欢喜,帝后原本就是最相配的。
只是大多真心错付。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嗟兮叹兮,同命同归。
番外一 恨不相逢
逍遥阁内谁逍遥,红尘事中乱红尘。
我是逍遥阁少主安泽,世人想着极其风光的人。
但从小我就明了这人世险恶。
尤其是表面美好的东西,往往揭开了它们的面目,更是令人作呕。
可我总是笑着的,不管对着谁。
因为娘亲去世时告诉我,不管你多么难受,都要笑。
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你难受了,你就不会更难受。
笑得璀璨之时,你都会忘了,你在难受。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其实不应该是说父亲罢,是逍遥阁主。
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是乳娘陪着的,再大一些就是与挽尘一起。
挽尘是阿娘收养的女孩子。
和我不同,安阁主很喜欢她。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
待我及冠后,安阁主就迫不及待地交给了我第一个任务。
完成与大汉国的约定,三次倾尽全力。
呵,安阁主为了自己的野心借了汉国兵力,如今要我来偿还?
真真的是好谋算。
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那个人。
大荆国宴,我装作使者来迎娶疏蝶公主,可我看到的不是那个一身红装,国色天香的公主,而是噙着淡淡的微笑,站在高贵儒雅的大荆皇帝身边的女子。
一身素装,估计是怕夺了正主的风光。
可大荆皇帝与她站在一起,真的犹如九天之上的一对。
我从心底开始期待,我也会有一个让我能用那种目光看着的女子。
可以让我倾尽天下,只为一人的女子。
可后来我在看到她,就是他最落魄的时候罢。
明明是神仙一样的人,落到逃难农妇的境地。
是大荆皇帝没有善待她么?
我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如此想道。
可我不也是如此么?我要把她送给大荆皇帝。
成为俘虏。
只要做完了这最后一件事,我就可以脱离逍遥阁,成为一个真正逍遥的人了。
可我站在门口,对她说离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错了。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我也害了她。
是我亲手毁了她优雅美丽的人生么?
追悔莫及,尤其是看到两军对峙间苍白的她。
是啊,她是那么努力的不想因为自己祸国妖民,可如今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做了千古罪人,甚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在抱起她的时候,我几乎透不过气。
可我却淡漠着眉眼,对那个陷入绝望的年轻帝王道:“离开她。”
我曾经这样想,不强求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强求。
可我似乎……变了。
我故意忽略这怪异的感觉,看着躺在床上失去记忆的女人,几乎笑出声来。
凉成秋,这次你先遇到了我。
我绝对不会陷你于绝境的,你也会像爱大荆皇帝一样地爱我,对吧?
一定是……这样的吧。
果然如我想的一样,烛心很喜欢很喜欢我。
依赖我,相信我,几乎是对情人所有的情感,她都倾尽全力地待于我。
可我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莫名,我自己都感觉自己像是饕餮一般的不餍足,可是我真的好失望好失望。
我喜欢的是那个叫做凉成秋,淡雅温柔的女子。
可喜欢我的是一个叫做烛心,明媚灿烂的姑娘。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吧,越来越像凉成秋,我情不自已地开心了起来。
可我心中恍若漏了一个洞,有凉飕飕地风吹进来,生出无端的恐惧。
终于,出现了,大荆皇帝来了。
那块悬在她身上色泽极好的暖玉,在景山之上我曾见过。
供奉皇室。
不属于我的人和事,一点一点地消失,可我连挽留的立场都没有。
很可笑吧。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我笑着对她说:
“都一样。”
可我知道,我不想笑,我更知道,不一样。
一点都不一样。
当挽尘落下眼泪的时候,我嘴角的笑再也保持不住了。
不是因为同情,而是我可怜着她。
像是凉成秋可怜着我一样。
我,放手了。
真的放手了。
我听话地回到逍遥阁,娶了一个很像凉成秋的女人。
我会对她好的,把我来不及给凉成秋的,全部给她。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凉成秋,只希望你记得,有个人曾喜欢你。
喜欢到卑微。
他叫安泽。
最后老死于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