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失控
“……对不起……”祁银只能这么说,即使她不想。
洛守诺闻言声音略微发着抖,“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明明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对不起啊……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身陷囫囵的人是她,受伤垂死的人是她,被迫担起所有重负的人是她,为什么说对不起的人还是她……
明明是他该说的话,为什么她总是代替他来承受这一切?
“对不起,我不该把所有的感情强加在你身上,对不起……”
洛守诺垂下手,将他那双赤红的双眼暴露在空气中,“可是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实在是受不了了……
“肥肥……”他的眼泪不要命般往下掉,白大褂上有两小摊濡湿的深色灰白。
也许是埋葬在心底的眷恋被人挑拨着,一阵酸楚涌上祁银的心头,她看着洛守诺的眼睛此时竟悄悄模糊了起来,她隐隐能感受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的碎发。
她对洛守诺的爱并不比他少,最终他们走到这一步像是诅咒一样,纠纠缠缠。
但是她舍不得,舍不得让这个人也卷入到这些不堪肮脏的勾当里,就像洛守诺看到自己受伤了会突然情绪崩溃那样。
她的自私会害死他。
祁银不敢。
两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看着所有的欢喜化作眼泪在脸颊上缓缓滑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洛守诺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本以为会一直这么安静下去,谁知帘子后面竟传来了点儿动静。
宁皓严出现在走道上,眼神匆匆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随即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把门带上。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陷入沉默之中的两人,空气似乎冷成了冰,呼吸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一次呼吸三秒钟,洛守诺一下又一下的数着,过了很久很久,他低头看向祁银。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祁银嘴里干的发苦,嗓子有点疼,她的目光逗留在洛守诺张张合合的唇瓣儿上,只觉得头有点晕,困意蠢蠢欲动。
其实她根本没有资格原谅他,毕竟真正受到伤害的只有祁让,而她祁银,不过是用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洛守诺从她的世界里请出去罢了。
祁让从来没有怪过洛守诺这个哥哥,也没有将灾难的发生归结于祁银,从头到尾不过是两人在用胡平的错误惩罚自己而已,仿佛陷入了一个自责与悔恨的漩涡,怎么都爬不出来。
祁银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我累了。”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听到她说的话,洛守诺像是遭到了什么致命的打击一样,身子怕冷似的颤抖了起来,幅度缓缓变大,他突然笑了,只不过这笑声听起来并不比哭泣的声音好听多少,反而让他看上去有点儿癫狂。
祁银缓缓将脸偏向帘子那边,不想再看床边近乎失控的洛守诺。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疼痛将理智吞没。
隐约中祁银感觉到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掌心有点湿润,有点冰凉。
根本没有留给她反应的时间,洛守诺的身子便探了过来,阻隔光线遮出了一片阴影,停在她脸上的手用上了点力,祁银下意识地顺着力道将头转回洛守诺的方向,下一秒洛守诺的眼睛就猛然在她眼前放大,和她双眼对着双眼,彼此之间隐隐能感受到对方如同蝶翼般微微翕动的睫毛。
她看到有几滴眼泪沾到了自己的睫毛上,如同清晨的露水,清澈晶莹。
他在吻她。
和洛守诺暴躁的心情完全不匹配的温柔,小心翼翼。
只是唇贴着唇,呼吸交融,温热而暧昧。
这一秒钟,祁银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每一处的神经都在为这个亲吻着迷,一切宛若从前,像是所有的所有都被这久违的温柔灌醉,爱意喷薄而出,所谓的束缚与枷锁像玻璃一样碎裂,化为乌有。
好吧,至少这一刻,他们是爱着彼此的,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祁银任命般眯了眯眼睛,有什么东西从眼角被溢出,肆意流淌。
她甚至能听到身上之人轻微的呜咽,像个走丢了的奶娃娃,委屈害怕,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祁银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大概是伤口太疼了吧……
……
祁让推开门走进来,像往常一样把方子枫做的晚饭提了进来。
视线在祁银紧闭的双眼上扫过,她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涌了出来,“哥哥。”
听上去倒是毫无波澜,平静得很。
洛守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把她手里的饭菜拿到手中,随手放到了沙发旁的桌子上,随即立刻张开手臂将祁让轻轻拥入怀里。
“乖……”他亲了亲祁让的刘海,怀里的孩子突然便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打在白大褂上。
听不到哭声,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声的哭泣,像是只有这样才能不引起别人的主意。
洛守诺顺了顺她的头发,小声道:“好了让让乖,姐姐今天醒了,刚才睡着的,别担心,没事了。”
祁让抬头看他,视线停在洛守诺的下巴上,然而下一秒她便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凑到床边用校服长袖擦起了眼泪,可能是有点儿用力过度了,她的眼睛稍稍有些浮肿。
直到洛守诺拉着她去吃晚饭,祁让的视线都没有从祁银略微惨白的脸上离开。
每天方子枫都会多做一个人的份量,因为不知道祁银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多做的一盒饭菜最后都会便宜了宁皓严,虽然洛守诺巴不得他被饿死,但他还是把装着饭菜的饭盒连带着筷子放到了宁皓严床头柜上。
要不是朱齐拜托他帮个忙,洛守诺恨不得拿刀捅死他,祁银身上的伤,还有祁让……
洛守诺沉着脸,一言不发。宁皓严并没有把他的敌意放在心上,礼貌的说了声谢谢便闭上了嘴,两人之间似乎有某种颇为诡异的默契,维持着微妙的表面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