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睡衣
仔细想想,其实祁银觉得自己的童年是很幸福的,爸爸妈妈很恩爱,妈妈很疼她,爸爸有点偏爱妹妹祁让,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祁银从没有因为这个责怪他的父亲。
如果说有什么人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她那因车祸去世的亲生父亲。
父亲的死无疑是悲哀的,不论对于她还是母亲和妹妹来说。但是也正是因为他的死,祁银才从一个叛逆至极的青春期少女蜕变成能自己扛起一片天的那个祁银。
母亲杨倩带着才十岁的妹妹和十六岁的自己,改嫁给胡平,一个离婚五年的四十岁男人。
这也没什么,祁银对继父胡平的存在并没有很抗拒,只是难以避免的感到陌生。
不过这点陌生不能阻止胡平成为她的父亲,只要妈妈幸福就够了。
要说杨倩有多爱胡平,其实祁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一个女人没法儿养活两个孩子,在丈夫去世后,杨倩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嫁。
杨倩一个人太辛苦,她不心疼自己,祁银也没有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不好,这辈子注定短暂,杨倩很是倒霉地患上了胃癌。
胡平很爱杨倩,为了给她治病欠下了不少的债。
钱不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杨倩还是死在了病床上。
如果故事到此便终止,祁银也许会好好孝敬胡平,但是事实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祁银把最后一只咖啡杯洗干净,放进了消毒柜里。
九十二万?
祁银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别说九十二万,减掉一个零儿她都拿不出来,就算拿的出,她也不可能拿去换那个人的。
收拾好店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祁银便一屁股坐到吧台后边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本该是关店门回家的时候,但她没有,而是看着空荡荡的店,手伸进上衣口袋摸了两把。
手机,不想玩。
没意思……
不能抽烟。
无聊。
祁银叹了口气,起身关掉了所有的灯,太亮了,太空了,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环境总能轻易将人的孤寂感放大上百倍,还是把灯关掉吧。
这种黑暗像是某种特效镇定剂,祁银烦躁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那不是一种极致的黑暗,而是隐约间可以看到朦胧的四周。
这似乎可以让她暂时性的忘记祁让,忘记洛守诺,忘记那些在她心中霸道地留下痕迹的人,那些让她束手无策的事情。
祁银很喜欢这种感觉,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向往阳光灿烂,灯火通明。
有时候将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不失为一种享受。
祁银锁了店门,摸黑来到休息室里,大致对着床的方向躺了下来,看着天花板没有通电的灯管,从未觉得自己能这么平静地躺在床上,睡觉有时候对她来说也是种折磨。
……
洛守诺带着祁让回了医院分配的房子,他习惯性地瞥了眼手表,九点半了。
下午他从祁银的奶茶店里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带着祁让去了趟医院,带着她做了一次全面体检。
祁让的身体并不好,低血糖,营养不良,再加上服用抗抑郁药物带来的低血压和心率偏慢,这副瘦弱的躯壳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让让,他有没有和你一起来?”洛守诺把钥匙插进门锁中,柔声问到。
祁让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儿。
洛守诺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他骤然感到压抑,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喉骨。
洛守诺努力忽略掉这致命般的难受,对祁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去洗澡吧,早点睡。”
“哥。”祁银喊了一声。
“我没衣服。”
洛守诺没有听祁银的嘱咐,也没有去收拾祁让的东西,洗漱用品他家里有备用的,只是这衣服……
咔嚓几声下来,门被打开了,洛守诺先一步走进去,祁让自觉跟在他身后,换上一双被洛守诺放在她脚边的新拖鞋。
“穿你姐姐的衣服吧,内衣裤有新的。”
祁让闻言愣了愣,长期挂在脸上的笑龟裂开来,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对此颇为惊讶。
洛守诺自然留意到了她的神色,只不过他没再做多解释,领着祁让走到主卧中。
医院分配的房子不大,不过也有一厅两室,一间是带卫生间的主卧,另一间是客卧。
客卧收拾得很干净,除了一张床再加一张桌椅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看得出客卧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住过了。
主卧比客卧大一些,对着床的那面墙上装了一台电视机,衣柜很大,看得出来买的时候选的是双人柜,就摆在床的旁边。
主卧装修得简约大方,以黑白两色为主色调,风格倒是和祁银的奶茶店差不多。
洛守诺拉开衣柜门,他的衣服和祁银的衣服都在衣柜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只不过两人各占左右一边儿,中间被衣柜的隔板隔离开来。
他翻了翻祁银的衣服,很快就从里头找到了一套睡衣。
“你姐姐穿过的。”
祁让接过睡衣,嗯了一声。
不是连体睡衣,洛守诺给祁让的是一套湖蓝色的绒毛睡衣。
入秋了,穿带一点点绒毛的也不会热,刚刚好。
“哥,你和姐姐怎么了?”祁让问到,难得的是她没有摆出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笑容,而是面无表情地抱紧了怀里的衣服,轻轻嗅了嗅上头好闻的味道。
洛守诺:“……没什么。”
“你很喜欢她吧?”祁让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俩最终成了现在的模样,自己是占据很大一部分的原因的。
洛守诺沉默了,他没再开口回答祁让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论怎么说都是错,这是一道送命题,出题人的恶作剧……
“吃药睡觉吧让让。”
祁让歪头笑了笑,再次紧了紧怀中的睡衣,露出一口小白牙。
关上客卧的门,洛守诺总算是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闭目养神,祁让已经睡下了,他也差不多该去洗漱睡觉。
只是当他站在衣柜前,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到一套粉红色绒毛睡衣上时,一整日沉淀而下的疲倦突然被爆发而出的难过冲得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