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内里
“钥匙呢？”祁银侧着脸问方子枫，“我记得厕所有钥匙，平时店里的要是都是你收着的。”
方子枫闻言一副梦中惊醒的模样，立刻越过唐瓷跑去店里在吧台下的抽屉中翻了起来。
过了许久，方子枫还没翻到，唐瓷见状也想出去帮他一起找，只是被祁银拦了下来，“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喝酒。”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了？唐瓷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剩下的是人家的家事，自己挡在这儿实在是有点碍眼了。
祁银一声不吭，唐瓷本来也没指望能得到答复，交代了一声就转身走出休息室，来到店里。
方子枫留意到他，抽空抬头给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唐瓷摆了摆手，示意他方子枫不用管他，方子枫立刻埋头继续找了起来。
唐瓷点了根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大开的木门，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张床，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他回过头来，向门口走去。
……
祁银揪着头发，头皮传来一阵阵刺痛。
冷静冷静。
她不停地催眠自己。
一定要冷静，祁让还等着她去救呢……
祁银将肺里的废气重重地吐了出来，眼前的眩晕和漆黑渐渐淡去了些。
她摸了摸衣袋，想找手机，但是什么都没找到。
手机呢？
手机手机，不对，刚刚还在身上的，他妈的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祁银眼眶通红，像是手中的救命稻草凭空消失了一样，这种无力挣扎的慌张，几乎要让她崩溃。
祁银咬死了一口银牙，强迫自己去回忆什么时候用过手机。
手机……
对了！信！
祁银猛得一回头，看到信封下露出的黑色手机屏，狠狠松了口气，她连忙抓起手机，解锁屏幕的手指有些抖。
她翻通讯录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找到张医生的电话后立刻打了过去。
手机里头传出来的嘟嘟声快要把祁银折磨疯了，所幸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声礼貌地询问从里头传来，“喂？”
祁银立刻把情况和医生交代了一遍，却听那头安静了下来。
“喂？张医生？”祁银唤了一声，同时响起的是另一头的叹息，浓浓的无奈顺着电话一路飞驰到祁银脑中。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祁让情绪稳定下来，一定要找一个她很信任的人来，至于其他的，我们约个时间见见面吧。”张医生说到。
祁银：“……好的，抱歉打扰您了……”
很信任的人……
祁银拍了拍门，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让让……想不想见哥哥？”
厕所里头传出了水桶砸在地上的声音，祁银觉得那咔嚓声像是砸在自己心上一样，又闷又痛。
没再犹豫，祁银播出一串号码。
“……在哪儿？”祁银的声音不算太稳。
洛守诺不由得感到意外，没想到祁银居然会在现在给自己打电话，惊讶之余他很是细心的察觉到祁银的语气有点奇怪，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在家。”
祁银语速飞快：“马上过来，万衣路东路尽头，一家叫颠倒的奶茶店，让让要见你。”
洛守诺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后头祁银说祁让要见他，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他皱起了眉毛。
祁银挂断了电话。
洛守诺一秒钟都不敢耽误，随手抄起一旁挂在床边的外套，抓着钥匙便出了门。
祁银没再管手机，她站在厕所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玻璃门，操着略微沙哑的嗓音，尽量放柔了声线道：“让让是不是要喝奶茶？姐姐给你做好不好？”
她话音未落，便见昏暗的厕所一下子就变得亮堂了起来，灯暖被打开了，橙黄色的黄穿过玻璃照到祁银脸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此时她竟然感觉到脸上有点暖洋洋的。
莫名让人有些心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洛守诺快来了，祁银此时并不像之前那样慌张，她深深认识到自己不能对祁让发火，于是异常耐心地凑在门前，柔声细语地对着里头说话。
就好像刚才和肌肉男正面钢的人不是她一样。
“找到了！”方子枫大喊一声，下一秒他的身影便出现在祁银声旁，“给你。”
祁银没有接过钥匙，抬起左臂对他摆了摆手，依旧不停地和祁让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人之间明明只隔着一扇门，此时此刻祁银却感觉她和祁让中间是一片无法跨过的深渊。
方子枫搞不明白她顾虑着什么，但是既然祁银不要，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出了休息室，把空间留给两姐妹。
“让让，出来和姐姐说话好不好？”祁银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哀求道。
只是洗手间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声音，安静到致命。
祁让撩起裤腿，指尖顺着腿骨上下抚摸着，像是画画一样，一笔又一笔，每一次手指覆盖过后留下的，都是鲜红的细小伤口，皮肤破开，余下不甘寂寞的血液，随着疼痛溢出。
祁让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低低地笑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眯了起来，长长的眼睫毛翕动着，如同扇动的蝶翼，优雅至极，遮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投射在她有些苍白的脸蛋上。
她微微扬起脑袋，举高手，捏在中间的刀片在灯暖的照射下闪着暧昧而慵懒的橘色光芒，磨去了属于金属的锋利，剩下的只有暖暖的亲切感。
祁让很喜欢他，一直像保护姐姐一样小心保护着这刀片，他对祁让来说，是很珍贵很宝贝的家人呢！
祁让对着刀片明亮的侧面亲了一口，握回手中。
这个不能被姐姐发现，不然她会伤心的，她伤心了我就又会控制不住了呢……
祁让把裤腿放了下去，动作颇为粗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腿上密密麻麻的小伤口一样。她稳稳地坐到马桶盖上，而后又站起身来，面对着镜子，撩起了上衣，她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带着迷恋般的神色，借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欣赏着肚皮上交错纵横的狰狞疤痕。
多好看啊，都是他，小宝贝他辛辛苦苦留下来的呢！
祁银还在敲门，祁让却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