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郡主该怕黑了，掌灯
刚踏入雅间，一阵草药的苦涩味道便从里面传了进来，暗色的帘子垂着，一层接连一层，远远看见一个黑影在最里面坐着。
单单从他咋着的长发来看，祁言便知道里屋里的人便是萨满，她在长安殿上见过他。
祁言迈进屋子，驻足，身后的屋门便被他的侍卫关上。
整个屋子里的苦味愈发沉重，祁言与萨满就隔着几道帷帐。
“湖阳郡主，进来吧。”
沉重的低音。
祁言脚步不动，却是冷声道，“萨满大人，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萨满轻轻一笑，“湖阳郡主，草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想请郡主教一下草民，如何吃蟹？”
“萨满大人说笑了，言儿虽年少，但年少时在宫宴上也见过，凡是有资格出席的，没有不会吃蟹的。”祁言低头笑了笑，抬眼看向里面的黑影。
萨满嘴角一撇，扬了扬手，“郡主，请进来喝茶。”
见祁言不动，又道，“也是，郡主该怕黑了，掌灯。”
一声令下，整个屋子的灯火都亮了起来，祁言看过去，才发现每盏灯下都站着一个侍卫。
真是够谨慎的。
灯亮了起来，几人上前将帷帘拉开，祁言走上前去，坐在了萨满对面的凳子上。
“北逸说要娶你，草民当时还很吃惊，想了好几日，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吸引到我这冰做的王，想来必有过人之处。”萨满斟了一杯茶，推给了祁言。
“一开始，草民并不同意，因为北逸为了你，要放弃北伐之战的所有战利，多么荒唐！多么可笑！要知道，这场战争可是打了足足三个月！”萨满似乎有些激动，用手拍着桌子，几个茶杯也跟着颤了几下。
祁言捏起杯子，饮了一口，不动声色。
萨满突然上前，紧盯着祁言，“郡主，你说，你说为什么？”
眼前的脸随着靠近而不断变大，满脸沟壑，每条皱纹都清晰可见，祁言并不害怕，却是迎上去道，“依萨满大人看，是为何？”
萨满盯着祁言看了几秒，收回了身子，摇了摇头，“不愧是自小在草民身边长大的孩子，我的王。”
“草民从小就教他，没有利益的事情不做，对他没好处的事情不做。王，做的很好，草民知道了真相以后，也就明白了，也理解他了。”
萨满笑了笑，喝了一口茶，“郡主，你不好奇吗，北逸他为何要坚持娶你？”
“萨满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过是一颗棋子，是北逸霸图伟业的一颗棋子，你是湖阳郡主，不是别人，不是虾兵蟹将，你是湖阳郡主，知道吗？”
祁言心中一阵荒凉，不同于下午听到顾卿书话时的慌张，这次是荒凉。
祁言冷笑一声，“萨满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没有的话，本郡主该出去吃蟹了。”
“为了庆祝你与北逸二人新婚，草民毕竟作为长辈，也要送你们一份大礼。”萨满大手一挥，祁言的身后立马站定了几个人。
祁言回头，是四个高高挑挑的柔弱美女。
“草民送给北逸四个美人作为妾侍，你们五人一同为北冥王室开枝散叶！哈哈哈，怎么样，看看，你是正室，你替北逸把把关，看看可还好？”萨满一脸笑意。
还未拜堂，就送四个妾侍，就是为了膈应她！
“本郡主看着还不错，只是，不知北冥王可会同意她们进府。”祁言并不生气，跟萨满打着太极。
“他会同意的，我的王，我最懂他了。不如，我们等等看，明日将她们送过去，看看北冥王会不会同意接收？”萨满很自信的样子。
祁言直接站了起来，也不拜礼，只礼节性拜别，转身就走。
“等等。”
萨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日，草民没有见过郡主。”
祁言背对着他冷笑一声，并未答话，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门外依旧是繁华的场景，祁言的心中却荒凉一片，欢呼是他们的，孤独却是自己的。
“萨满大人，今日为何不？”侍卫在侧问道，并发出了“咔嚓”一声。
萨满笑着摇摇头，“我看王对那妮子倒像是有真情的，正面不好攻克，最好的方式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大人的意思是？”
“堂堂湖阳郡主，多么骄傲的女子，含着金钥匙出生，什么都有了，怎么会接受拜堂前就被安排好四个妾侍？”萨满抿了口茶。
“大人是想让她逃婚？”侍卫皱了皱眉，“可毕竟是圣旨，若是她没有走…”
“沐竹，敢不敢赌一赌？”萨满笑意更深，“不，不用赌，只是…”
萨满眼神飘向窗外的灯火连连，却道，“明日傍晚，把城门口外的路清好，安插几个人，随时传报消息。”
“是。”沐竹抱拳，又道，“为何？”
“我的苦茶，只有她喝得下去，还能面不改色，只怕这个女子，不好对付啊。”
清晨刚刚拂晓，一行长长的队伍便来到了右相府的门口。
侍卫们都穿的喜庆十足，头上的帽子还特地用了红色，两人一伙，每组担着一个沉香木箱子，大抵有近百箱，看上去就贵重十足。
祁言还在屋里，便听得门外走廊上无论是丫鬟还是老妈子们，都加快了步伐，指挥着侍卫们将箱子抬进来。
一瞬间乱糟糟的，才见梅娘乐滋滋走了进来，“可好了，小姐，今日从北冥王府送来的聘礼竟已是堆了好几条街道，满满当当的，府里差点放不下，竟都将地库打开存放了。”
“他倒是大方。”
“是呢，送的都是珍贵物什，好些梅娘见都没见过呢，由此可见，小姐未来的夫君对小姐真是用心呢。”梅娘拍了下祁言的肩膀。
祁言心底并未开心，道，“梅娘小诺，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梅娘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小诺，临走前还说了句，“别想太多了小姐。”
祁言坐到桌前，拿出一张纸便写了起来。
她要将所有都列出来，让她心烦的不过顾卿书和萨满说的几句话，总结起来无非是北冥王对她并不纯粹，是另有所图。
可当她想起慕北逸说“我负责”时的神情，她又忍不住想去相信他。
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写下来：“今日，萨满大人可能要给你送过去四个美人，你若是敢收了，你就完了，知道了吗？”
写完，随手将信放进信封，却是不想将它交给慕北逸，便夹紧了桌上一本“京都食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