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黑夜之雀
他们看见平坦的沼泽地上凸起一个大包,就像水泡浮出泥潭一般。但这个水泡似乎也太过巨大,以至于地面都随着它的出现而震动。
土包一下凸起一下凹沉,像是有什么大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他们大都有些惊慌,但他们并没有因为惊慌而逃窜。他们似乎正在等那东西破土出来,但过了许久也只是看见那一凸一陷的土包。
这下,他们觉得那只是这片沼泽地的怪象,因为他们又看见有许多土包在不同的地面凸起上下浮动,就像肚子在呼吸一般。
他们继续前进,越来越多的土包出现,然后凹凸呼吸。地面也一直在微微抖动着。直到他们走到一块与周围比起来还算整洁的土块上,这土块也突然凸起,使得大部分人猝不及防的摔了跟斗。
之后,他们再也不会选择没长着杂草的土块,因为那些凸起的土包上几乎都没有长草。
大约在半个时辰后,他们走到一块土丘上。一开始他们觉得这块土丘也是凸起的土包,但他们发现它并没有呼吸,上面也长着一些茅草,所以他们才放心的来到这土丘上打算吃点食物。
现在,他们四周每隔几百步就有一个凸起的土包,分散错乱的像是棋子,而这棋盘就是这里整片沼泽地。
“这真是一种神奇的景象,”兰九说道:“就像大地被煮的沸腾了一样。在我看来,这或许跟天空的烈日有关,因为这热度似乎也想把我也煮沸腾。”他脱了外衣拿在手上。
“这或许真是跟热度有关,”氏偟把手掌心伸向地面,“因为这里冒着层层热气,而我们就像是在笼屉中一样被蒸着。”
“我会觉得阳光是美好的东西,”明亚说道:“但现在,它却也想阻碍我前进。”
“明亚,在华洛的土地上是不会出现这么毒辣的日光的。”兰九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南方潮汐族的土地,这里远比华洛要炎热潮湿。”
他们一边吃着干肉一边说着烈日带来的烦闷,勇士们也都抱怨着残酷的现实。他们都来自于华洛,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炎热的天气。虽然是在沼泽地中行走,却让他们有种在沙漠旅行的感觉。
而且,这片沼泽地中没有树荫,没有凉快的山洞,没有任何可以遮阳的地方。他们就赤裸裸的被暴露在太阳下,被热流折磨着本已疲劳的身躯。但这还算不上他们的噩梦,而真正的危险正蛰伏在那些会呼吸的土包里。
“你们发现没,那些土包被烤得裂开了。”一名勇士对身旁的几个勇士说道。
“好像它们也慢慢不动了。”另一名勇士说道。
“地面也没有抖了,应该是它们要消失了。”
明亚也察觉到那些土包的变化,对氏偟说道:“这片沼泽地上的棋局好像结束了,因为沼泽在收棋子了。”
氏偟望着烈日,苦笑道:“或许是它们也受不了这太阳的毒辣,所以要躲在地底藏起来了。”
“或许你们说的很对,”兰九说:“可是你们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似乎有不同的味道。”咼松冒了一句:“不好,是毒气,这片沼泽地中隐藏着毒气,就在那些土包下。”
“你怎么确定这是毒气?”氏偟急忙问道。然后,他越来越感觉头脑发晕,身体疲软不堪,眼皮也像是石块一样沉重。
一名勇士倒了下去,接着又是一名。
土包里释放出无法抵挡的毒气,弥漫了整片沼泽地。没有人能在这片充满毒气的世界里安然无恙,他们越来越觉得身体发虚,头脑发晕,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地上。
明亚看见氏偟不省人事,接着是一直跟随他的那两名勇士。当兰九也摇摇晃晃的倒下去后,明亚也假装倒地不起。
最后,这块土丘上只站立着咼松,而他带来的那十二名勇士也慢慢爬了起来。
太阳隐藏在西边地平线之下,黑暗开始席卷这片土地。在阴暗的树林里,鸟叫声越来越低,而虫鸣则越来越明显。
夏季的夜蝉是这片树林中的乐者,它们的声音掩盖了蝈蝈或者蛐蛐的求救声。一只螳螂隐藏在草叶后面,它汇精聚神的注视着前面的那两只争斗的蟋蟀。黑夜为这只螳螂制造了绝佳的伏击地点,而它的伪装也巧妙的让猎物难以察觉。
咼松将军正在观察着这只聪明的螳螂,直到他看见螳螂用锋利的镰刀绞杀猎物时,他的身后才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白甲的小将。
“咼松将军,看来你的兴致不错,这只螳螂确实是很好的猎手。”
“凯拔治下白袍三将之一的昊岽将军,”咼松说道:“这只螳螂是猎手,可它忽视了背后的蜥蜴。”说完,他指着不远处的草丛,那里正潜伏着一只蜥蜴。
“华洛人中有句古话,螳螂捕食蝉,猎手在身后。”昊岽说道:“我奉凯拔将军的命令前来接应你,不知你得手没?”
咼松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山洞,说道:“就在里面。他们中了沼泽地的毒气,如果没有树浆解毒,他们就会一直沉睡下去。”
“很好。做了这件事,摄政王会赐予你很大的荣耀。”
“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咼松笑道:“虽然手段有些卑鄙,不过在这片土地上,卑鄙只是一种获得荣耀的方式。”
咼松带着昊岽进入山洞。正如昊岽所见,明亚氏偟兰九以及那两名勇士都倒在黑暗的洞里不省人事。
昊岽叫来两名手下分别把明亚和氏偟扛走,又从他们的包裹里摸出星云剑和驭龙甲,这两件王者的象征之物,昊岽自然不会留下。
“星云剑,驭龙甲。”咼松说道:“如果我们不是军士,这两件价值连城的东西足以让我们雍容华贵的活一辈子。”
“但你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得到悠闲自在的富贵,这并不是荣耀。”昊岽说道。然后他走到咼松面前,从怀里摸出一枚铁片递过去。
“这是什么?”
“这才是你的荣耀,黑铁令。”昊岽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在对方接手铁片之时,他迅速拔剑,随即一道白光闪过。
咼松猝不及防的被剑光在胸前划破一道长长的伤痕,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但他确实有为将者的反应,在白光突显的那一刻,他迅速后退,才没被突如其来的剑光毙命。
“反应很快,”昊岽说道:“可你没有任何兵器,也没有铠甲防护,而且你的力量在我之下,你很快就会成为死人。”
“这是凯拔的意思?”咼松那一双眼睛中布满血丝,愤然道:“小人,过河拆桥。”
“这只是我昊岽的意思,你接了我的黑铁令,照我的规矩,你必须死。”
“黑铁令,”咼松立即将那枚铁片扔在地上,说道:“你是想掠夺我的功劳。”
昊岽笑了笑,将剑对准咼松,说道:“活捉明亚王的这份功劳真是让人垂涎欲滴,何况还附带着一个公爵之子。”
咼松的十二名手下与昊岽带来的白袍士兵开打。可这算不得势均力敌的战斗,因为昊岽所带的人数比咼松多太多,而且他们个个都有兵器护甲。而咼松以及他的手下们全都是赤手空拳的与敌搏斗。
或许这也算不上是搏斗,因为他们只是在被屠杀,甚至连抵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咼松也与昊岽战斗起来,他反应并不慢,在闪避敌人两三剑之后,迅速闪到一名白袍士兵身后躲下了长枪并将这名士兵刺死。
现在,咼松兵器在手,开始与昊岽正面相抗。不过他一直都把长剑使得顺手,这杆长枪让他感到生疏。况且,他胸前还有严重的伤口,随着他剧烈的动作不断的溢出血来。这使得他越发虚弱乏力。
昊岽说道:“摄政王罡魁大人并不喜欢背叛者,所以即便你能到摄政王手下为将,那也不过是遭受排挤,所以不如把这等巨大的功劳让给我。”
咼松并没有接话。他看到自己所带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倒在敌人的枪下,他们流出的血浸湿了地面的泥土。当十二名手下都葬身敌手之时,昊岽的士兵将咼松包围住了。
咼松似乎有种面临死亡所激发出的潜力,将手里的枪舞动得越来越迅捷有力。但他确实显得寡不敌众,很快全身就布满伤口。最后,他被敌人的枪头刺穿了肚腹,昊岽的长剑滑过他的喉咙。
关于咼松,似乎算不得小人,或许他也是为自己所追求的荣耀所拼搏。不过,当他对明亚心怀不轨之时,就已经注定他的死亡。关于这一点,昊岽似乎作出了解释。
昊岽伸出脚踩在咼松的尸体上,蔑视道:“当你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凯拔将军就已经看不起你了。摄政王不会在接受你的效忠,悲惨的亡国之君明亚也不会信任你。”
然后昊岽从地上捡起那枚黑铁令,带着白袍士兵们往树林外走去。昊岽显得有些得意,他的内心也被什么所蒙蔽,因为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擒住明亚之后的事情上。
昊东甚至觉得当他把明亚和氏偟交给摄政王罡魁时,会得到一直空缺着的最后的五大将之位。但他显然太过异想天开了,或者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罡魁大志所向,所认定的大将绝非一只“在后黄雀”所能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