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昏迷
大家看到苏约一脸平静地回来，皆以为事情会有所好转。当然，自这天之后，苏约整个人的状态还是发生了些许改变，如同一个瓷娃娃，表面看着与往常无异，但已经是易碎品。
而宋钺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他也没有追根究底地询问。也是那天之后，他开始每天都来接送苏约上下学。
每天来的路上宋钺铖提前买好早餐，怕被初春的冷风吹冷了早餐，他不顾早餐或许带着味道，都是将早餐放到怀里保温，以便送到苏约手里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这天早晨，宋钺铖如往常般带着早餐来接苏约上学，他骑着自行车在大院门口等苏约出来，然后将早餐转交给她。
春寒料峭，苏约安静地坐在宋钺铖的自行车后，慢吞吞地吃着早餐。不料一个趔趄，苏约不小心被颠掉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早餐洒了一身，不过她没有哭，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宋宋钺铖。
有路过的行人看到了，还指着他们哈哈大笑。宋钺铖慌得不行，连忙把苏约扶起，连声询问她有没有事。
苏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乖乖站在那里，任由帮她擦干净身上的残渣。
宋钺铖一边擦着一边暗骂自己的不小心，怎么能把苏约给摔到呢。
让苏约摔倒身上，她疼，但是宋钺铖的心更疼。
之后宋钺铖并没有再继续载着苏约了，而是牵起她的手，迎着东方升起的太阳，缓缓往学校走去。
清晨的风凉凉的，阳光却愈发刺眼。周遭的路上，稀疏的树木，宽阔的道路，极少的行人，宁静非常。
宋钺铖扭头对苏约说：“真好啊，真想和你一起走好远好远的路。夕月你说我们能吗？”
听见这话的苏约神情有些呆滞。不得不说，她肯定是想的，但一阵猛烈的心酸猝不及防地袭击了她。她想吗？她比谁都想。她甚至想冲着旁边空旷的天空大喊：能，我们能！可是她不敢。
眼睛被熏得发红，她能感受到宋钺铖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她。可是，她不敢抬头跟宋钺铖对视，她怕一眼下来，眼泪止不住。
细碎的阳光穿过苏约的发隙，投射在脸上有暗暗的阴影。宋钺铖看到她郁郁的脸色，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呀。
两个人的倒影随着太阳高高的升起渐渐短去，他们已经在路上磨蹭了很久。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苏约甩开宋钺铖一直牵着她的手，快速向S中初中部跑去。
抬起被苏约甩开的手，宋钺铖呆呆看了几分钟，随即深吸一口气，紧紧攥握成拳。
有时候，风平浪静的背后往往蕴含着巨大的风暴。就当众人以为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上帝却偏偏开了个玩笑。
中午放学，宋钺铖刚刚把苏约送到大院的门口，就听到院内一阵吵闹。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就让我们都忘了吧。”
“南烟，你不能这么狠心。我们都知道那是清尧的孩子，那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你就算瞒着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的！”
“就算如此又怎样，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让那孩子认祖归宗，回到我们游家。”
“不可能，你们休想。”
……
争吵仍在继续。
门外的苏约静止了，她的血液像是被冰冻了千年，冷至骨髓。
她太清楚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好可怕，他们为什么会来？他们为什么会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世？他们是想毁了我吗？！
可惜无人能回答她。
这些想法混乱舛杂在苏约脑海，她还无法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人发现了她。
她感受到有人抱着他，有人拽着他，又有人拉着他，哭天抢地的，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曝露于众人面前。
苏越双眼空洞看向前方，没有焦点，亦没有感情，竟是那样悲怆，却无法再流出一滴泪。
内心荒芜如荒漠，一阵天晕地旋，她好像看到了黑夜。这个黑夜好长啊，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是风声，也没有一丝亮光，哪怕是点颗星光。
难道这里是永恒的黑夜吗？是不是代表着以后她要自己待在这里？挺好的。那就不会有别人了知道她的身世了，哪怕失去宋钺铖，也没有关系。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说不准。”
“怎么回事？没有一个大概的时间吗？”
“对不起，如果对于别的昏迷患者，也许我可以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但是对于这个女孩子......我很抱歉。她没有要醒来的意志。说白了，她自愿封闭自己，故意不醒来，所以外物的唤起对她来说是没有丝毫作用的。”
医生的话音一落，病房里响起微不可察的抽气声。
“怎么会？她为什么会选择不愿意醒，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苏母悲痛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攀着苏约的病床痛哭不已。她后悔了，她真得后悔了，她不应该带苏约回去的，更不应该说出她的身世。时间如果能倒流该有多好，倒留在她决定回家的那一刻。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了她，你们为什么要来？”
情绪崩溃的苏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只手扶着苏约病床站起来，另外一只手指着游清尧的父母大声斥责。
面对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苏约，游清尧的父母也无法反驳，闷闷承受苏母的指责。
眼看着苏母情绪越来越激动，宋钺铖害怕她会出事，回头等苏约醒来情况更糟糕。只好让旁边的护士束缚着苏母的身体，请医生打了镇静剂。
唤醒苏约的事情，就让他来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宋钺铖除了上学，其余的时间都在医院里看护苏约。
有时跟苏约讲一讲S中发生的事情，有时跟她吐槽班里的同学，不过这都是极少的，又或是拿着书读给她听，甚至是唱歌。
苏约不愿意恢复意识，躺在病床上多日的她，脸色逐渐苍白如病房里的墙壁。
宋钺铖打开了点窗，让春天的风溜些来病房，希望那能唤醒春苗的春风也唤醒苏约。
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白色的被单正好是映射阳光最好的幕布，阳光斑驳地撒在上面。宋钺铖握着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到嘴边，趁无人偷偷地碎碎吻着，这个大胆的举动若被别人看到可是大忌。
但此时，宋钺铖全然不顾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吧，他只想让苏约醒来。眼眸静静望着苏约的睡颜，眼中的深情如浩瀚烟海，可惜昏迷的人看不到一丝。
他有时候想如此一眼便成永恒该多好，可他又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地希望苏约醒来。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早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知道苏约拼命隐瞒的秘密是什么了。
他怎么可能会嫌弃她，这个傻孩子。父母曾经的恩怨，都上一辈的事情，又岂是她能控制住的，他心疼都来不及。
在苏约昏迷的日子里，他流下自懂事后的第一次眼泪。挣扎与愧疚，心疼与无奈。
其实在苏约漆黑的“睡梦”中，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那万籁俱静的黑夜，一点一点地在发生变化。只因为宋钺铖的陪伴。
先是有点点舞动的萤火虫出现。那一点点的光，让苏约仿佛看到暖阳。后来，萤火虫越来越多，她也渐渐看清楚了大地的模样。黑夜轮转，平整的土地渐渐裂开，突然她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原来土地下早已种上的种子，正在发芽成长。萤火虫振翅产生的风扇动刚萌芽的幼苗，只见那苗草呼呼的向上生长。
苏约努力向前奔跑，毫无目的，漫无边际。她目之所及，脚步所踏之地尽是绿油油的碧草。她看着这些苗草生长，看着萤火虫一轮一轮增多。孤独又不孤独。
突然有一天，心兀地发热。她摊开手掌，发现手心多了一颗种子。正当她想要仔细瞧一瞧的时候，种子翻滚之间不小心落了地。
急忙扒开地上的草找种子，却见那颗种子以惊人的速度生根发芽长大，然后在这片荒野之中开出了第一朵花。周围开始变亮，那是一只只萤火虫的汇集，布满了天空，引来了太阳。
终于，她睁开了眼。
一直待在病床旁边的宋钺铖早就感受到了苏约将要苏醒的迹象，赶紧叫来了医生。
医生欣慰且肯定地说，苏约是被宋钺铖用真心唤醒了，现在除了虚弱，一切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