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领头的人正是刘氏药坊中那坐堂大夫。
“难得碰见她落单,你们快去!”谭大夫咬牙吩咐:“一定不能让她有身还的可能!”
穆泞啊穆泞,他就不信了,没有人护着她还能逃回来!
那几人穿着简单,故作平常地走过石桥,不等对方反应,一个麻袋便从头顶套了下去。
“什么人!”穆泞大惊,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她不断挣扎,蠕动着身子,却被对方一棒子砸晕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然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破烂的窗户已经用木板重新加固,些微日光透过缝隙漏了进来。
该死!穆泞心中暗骂,只听见一阵咿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人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黑布掩面,一双倒三角眼睛格外奸诈。
“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他开口,嗓音沙哑,眼中的嘲讽与戏谑如何也遮掩不住。
穆泞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她说不出话来,只觉着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痛,令人无法正常思考。
那人忽然凑近,笑得越发张狂:“瞪我?你再瞪我试试?老子要了你的命!”
他忽然又敛了笑,故作高深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来找你的,不过一个小小吏目,丢了也就丢了,没人会在乎。”
所以,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他眼神逐渐狠辣,一脚揣在她身下,穆泞闷哼一声,忍着疼不言语。
那人见她不说话,笑的越发张狂,下脚更是越来越重。
穆泞嗯哼一声,只觉得喉咙涌上来猩甜,她张嘴:“你是刘氏药坊那个大夫吧。”
此时她已是虚弱的紧,说话断断续续,只见对方一愣,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能猜出他是谁。
他扯掉脸上的黑纱,露出底下的面容来,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浑浊的眸子底下满是冷意。
“你知道了又如何?”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竟也敢让自己丢了活计!他冷哼一声:“反正你也逃不出去,迟早死在我手上。”
穆泞抿唇,她强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意:“你这么做,就不怕刘大人治你的罪?”
果然,对方闻言眼中闪过一阵慌乱,但很快便又强行淡定了下来,闷声道:“那又如何,只要你死了,谁知道是我干的!”
穆泞死死盯着他,只觉得这人可笑:“你以为苏宴是何人?”
杀伐果断,能统领三军的将军,他若是想查会查不到?
她叫对方似有犹豫,又道:“我是贵妃娘娘派来助刘氏药坊成为皇商的人,若是死在这里,你觉得贵妃娘娘会善罢甘休?”
此话一出,对方的神色一变,以然是被她的话唬住,这几日他们一直偷偷跟着穆泞,苏宴是怎么对她的大家心知肚明,倘若她真的死了,自己指定也会遭殃。
穆泞眉头一皱,已然抓住了漏洞,正声道:“是谭健给你支的招吧,让你乘此机会报仇雪耻。”
她紧盯着对方的双眼,见他慌神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谭健是谭大夫本名,但极其少有人连名带姓叫他,穆泞乘此机会说道:“我与他积怨已久,难不成你就情愿被人利用?”
“你不必再说了!”那人听到此处已经有所动摇,碍于面子不肯松口:“你以为我现在放你出去,我就能活命吗?”
不可能的!若是苏宴知道他绑架宫中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既然都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
该死!穆泞暗骂了一声,与之拖延这么久,绑着的手绳也被磨的差不多,她一咬牙,艰难用力一扯,生生将之扯断。
此时对方正背对着她,不知在说些什么,穆泞一凝神,指尖银针已经射出来浅浅没入那人脖颈。
他只觉后背一凉,还想说话竟已经出不了声。
“抱歉了。”穆泞站起身来,脚踝处一阵刺痛直穿心脏,她冷吸一口气,强撑起摸到墙角。
那刘氏的大夫瞪大双眼,眼白布满血丝,甚是可怖。
她极少用此等害人之术,不到逼不得已也不会如此。
她依靠在门口,只见门外还守着两个侍从,穆泞摸了摸袖中的银针,昨夜用了一次,眼下只剩一根。
豁出去了!
穆泞从窗口往另一处丢出一块小石子,顿时引起二人注意,她悄声打开门,只听吱呀一声,那几人顿时回过头来。
她心中大叫不好,提腿便要跑。
那随从啐了口唾沫,大骂一声:“他娘的!还敢跑!”
穆泞脚踝受伤,哪里跑得过两个壮汉,还不出几米,又被人钳制住。
那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整个往后一拉,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娘们!还敢跑!看老子不打死你!”
穆泞吃痛,咬着牙不肯出声,通红的双眼被仇恨浸湿,眼下已由不得她多想,她猛的抬手,指缝中的银针整个没入那人太阳穴中。
身后人双眼顿时瞪大,直直的没了声息。
“你!你这妖女!你做了什么!”另外一个侍从被眼前这一幕吓的不浅,脸色顿时惨白,把腿便跑,他竟是没看清对方做了什么。
穆泞没了东西支撑自己,顿时跌坐在地上,惊恐已经占据了她全身。
她缓缓抬头,身后那人已经断了气,完全没了声息。
她,杀人了。
“不是的……我不想这样的……”穆泞全身布满细汗,喃喃张嘴,却不知另外那人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已是杀红了眼。
“老子杀了你!”那人狂喊一声,高举起手中的剑,要看便要砍下来,穆泞想要躲避,缺才发现自己早没了力气,紧闭双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穆泞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那人满眼惊恐,不可置信地盯着射穿胸口的长箭。
直直往下倒去,趴倒在穆泞跟前,她浑身一颤,唇色吓得铁青。
“别怕,没事了。”苏宴丢掉手中弓箭,跃下马直冲她身边,抬手挡住对方的眼睛。
“我杀人了……”穆泞喃喃念着,已是失了神智。
“穆泞?”他一把将人拉起,却见对方目中无光。第二十五章
“我杀人了。”穆泞呆呆的望着她,双手不住地颤抖,她出山时,师父便同她说过,不可妄造杀孽。
“这不是你的错。”见她这般模样,苏宴紧皱着眉头,不知为何,心口一阵抽动,竟有些难受,他小心翼翼拍着对方的脑袋,将额前的碎发旅顺:“是他们自作孽,此事交由太子处理,你不必担心。”
穆泞紧闭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只觉得绝望。
到底是女子,苏宴轻叹了口气,却又惊叹于她的果敢,低声道:“我们回去了。”
穆泞呆呆点头,嘴中仍喃喃念着:“我……杀人了。”
“得罪了。”苏宴心一沉,一劈手将人打晕过去,揽入怀中。
“这是干什么!”姗姗来迟的苏琅只见他将人打晕,质问道:“你打晕她做什么!”
苏宴哪有心思理会他,将怀中人抱紧,面无表情地离开。
“定昌王,你这么做就不怕永伯侯针对她?”
当初若非永伯侯倾力相助,哪还有今日的定昌王。
禹茗雪善妒一事也是人尽皆知,倘若他真动了旁的心思,即便禹茗雪明面上放过她,永伯侯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做好你自己的事!”苏宴冷声道,他的目光犹如闪着寒光的刀刃,令人不敢直视。
他冷哼一声,与之擦肩而过。
“殿下,里面还有活口!”四处搜查的侍卫匆匆来报,苏琅闻言立即进了草房之中。
他草草环视,只见那杂乱的草堆中满是血迹,大抵是穆泞方才挣扎留下来。
他冷着脸走到那人身边,走近看才看见他脖颈间插着的银针,神色一顿,竟没想到穆泞还有这种本事。
苏琅不动神色的拔掉银针,对方如获新生般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是何人指使的你?”他居高临下,犹如对待一只蝼蚁般,冷眼盯着他。
那人哪敢反抗,把自己的身世背景悉数交代了,他是刘长远夫人的远房弟弟,叫李旦,因被穆泞赶出刘氏药坊怀恨在心才起了歹心。
“你是说这都是你一人所为?”苏琅紧皱眉头,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很难不让人联想在一起。
李旦扑通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太子殿下,都是草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此等错事,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啊!”
苏琅冷冷盯了她一眼,冷声道:“带下去,听候发落!”
“是谭健!是他出的主意!”李旦见对方不留丝毫情面,情急之下立马供出了背后之人,都怪他!要不是他出的馊主意自己也不敢把坏心思打到朝廷的人身上!
他哭的凄惨,苏琅却只觉得吵闹,冷声道:“压下去,交给刘大人处置。”
他既是刘夫人的远房亲戚,那与刘家也脱不了干系!
经此一事,刘氏药坊再想成为皇商已是全无可能,刘长远还能不能保住这知府的位置也是难说。
穆泞醒来时,已是隔日黄昏,她所在的房间正当西照,闷的让人难受。
“姑娘醒了?”一旁伺候着的丫头见她起身,连忙上前搀扶,穆泞点点头有些疑惑。
对方见状忙解释道:“奴婢翠儿,姑娘已经昏迷了好些时间,王爷派奴婢在一旁伺候了。”
穆泞点点头,却听不进她说的话,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心底更是凄凉。
师父说过,这只是用来保命的功夫,不得用来伤人性命。
“姑娘,王爷有话告知您。”翠儿低垂着眉头,将苏宴留的话一字一句说与她听。
不过是为保命,切勿钻牛角尖。
她怎会钻牛角尖呢?穆泞抿唇,却才发现自己格外在意那人的死。
“王爷人呢?”她抬起头,撑着身子试图起身下床。
翠儿闻言不敢迟疑,只道:“王爷说姑娘若是问起,便说他去了狱中。”
穆泞颔首,他去狱中做什么已不必再问:“可否带我过去?”
翠儿点头,再前头为她引路,嘴里还在不停念叨:“那狱中脏乱的紧,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吧?”
穆泞摇头,他既告知了自己在狱中审问,想来便是让她过去,这些事他恐怕早就已经交代了翠儿。
索性客栈离得并不远,两人顾了马车过去,不消一会便已到了大牢门口。
“姑娘自己进去吧。”翠儿停在门口。
苏宴似是早就猜到她会来,留了侍从带门口,见她来也不多问,只吩咐了人开了门,在前带路。
穆泞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股血腥扑面而来,刺客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说!是谁派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大,穆泞心跳也跟着越跳越快,她停住脚步,被突然窜出的老鼠吓了一大跳。
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努力平复自己的慌张,苏宴却已看到她,一身米白的回字暗纹衣裳,袖口绣着两片竹叶,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早知你会来,去那边坐着罢。”苏宴向她走来,毫不见怪。
穆泞定定地看着她,神情复杂道:“为何引我来这?”
“你看看就知道了。”苏宴神情变幻莫测,他一个眼神过去,那边拷问的狱卒便是一鞭抽在那人身上。
捆绑在拷刑架上之人早已浑身是血,面目全非,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穆泞定睛一看,更是震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谭健。
“怎的是他!”穆泞惊呼出声,下一秒却已明了。
苏宴冷冷瞥了一眼那人:“是他指使李旦绑架的人,此人不可再留。”
早在穆泞来之前,他已经问出了幕后之人,却仍不肯放过他,只因指使他做这些事的人是禹茗雪,他的王妃。
“我与谭大夫虽积怨已久,却也不至如此。”穆泞心底跟明镜似的,对方敢在出宫是对她动手,想必背后还有人,那人是谁不言而喻。
“王爷,此事你又该如何处置?”穆泞故意问,买凶杀人,此乃蓄意而为,难不成背后之人便可以逍遥法外?
“谭健已经招了,所有事情皆因他心生妒忌,无人指使。”苏宴抿唇,被对方紧紧盯着,神情有些不自在。